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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系列:《下堂》作者:赫连菲菲丨穿越古言,二嫁嚣张小狼狗

2025-04-02

图片与内容来源于晋江文学城,侵权联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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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

卫国公负手在前, 步履缓慢,为能让身后二人跟上,他甚至不时要停下来候一阵。

林云暖拿帕子给木奕珩擦拭伤口,脸颊上头一块青紫, 还有擦伤,渗出少许血珠,嘴角也破了。

木奕珩嘶了声,攥住她手腕, 不妨事,一时不察给人在脸上呼了一拳。你别心疼,老子已经在卫子谚那狗东西脸上十倍还回来了。又得有一阵子,他不敢出来蹦跶。这人命贱, 每回不叫老子揍一顿心里就不舒坦。

这话落, 一抬头, 卫国公正在不远处的前方停步回头看他。

——显然叫卫子谚真正的老子给听去了。

林云暖暗暗掐他一把,丢个瞧你, 当着人家爹面前还胡言乱语的眼神。

木奕珩嘿嘿一笑, 把林云暖手牵着, 朝前走:国公爷要带我们去哪儿啊?这处不方便说话?

倒不怕卫国公跟他下黑手,毕竟还有成威这个人证。卫子谚是个疯子, 当街就敢斩杀朝廷命官,与世家子弟相斗, 卫国公却不是傻的, 这种事做来只会给自己抹黑添麻烦, 卫国公为人最是爱惜名声,就算人家当面骂他两句,怕他都不会还口。——当然,除了木老太爷,这辈子也没什么人敢当面骂过国公。

卫国公好脾气地点点头:前头备了车,你与……嗯、同乘,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木奕珩扬了扬眉头:这……国公爷,您这不是为难人么?我好容易带同妻子出来玩玩,兴致刚被令公子败尽,转眼您又……请恕属下真的没那么多时间,属下家里还有个奶娃子等我们回去呢,国公要不改天再说?容属下先行告退?

卫国公垂了垂眼睑。从林云暖的角度看去,他下巴轮廓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奕珩,卫国公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用十分柔和的声音道,我有要事,不吐不快。

木奕珩翻了个白眼,心里开始骂娘。

林云暖和木奕珩蹬车,亲卫让了一匹马给卫国公,担忧道:国公腰有旧患,骑马怕是……不若属下喊轿子过来?

车本是给卫国公和木奕珩备的,因林云暖跟着,不得已让了给她。卫国公摆摆手,不妨事。

一路缓行,卫国公不远不近的随在马车侧旁,清晰听见里头木奕珩的说话声。

……这儿疼,你吹吹……哎,你打我干什么?你不我媳妇么?我摸一下怎么了?救命啊!有人谋杀亲……

后头那个夫字变得低闷了,约是给人捂住了嘴。

卫国公神色淡淡的,眸中一缕柔光。仔细瞧,嘴角似乎还抿了一抹苦笑。

这小子一点都不似他,耍宝跳脱,混账无耻,……却是他的亲生子,他和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的唯一孩子。

没一会儿,里头闹腾声止了,木奕珩刷地掀了帘子,朝外头嚷道:有完没完,能不能到了?

这话刚落,马车就停下来。

卫国公翻身下马,拍拍车壁,奕珩,你们下来。

漆黑的夜里,远近的灯火都熄了,唯面前这座宅院前,还挂着两盏红灯。

门楣上面没有匾额,大门似乎刚刷过新漆,能闻到淡淡的漆味。

卫国公率先登阶,在门前回过头,朝木奕珩招手。

木奕珩素着脸,扯着身后的妇人,目光在四周打量一番,嘿嘿笑道:这座,几年前赈灾银贪墨案抄没的宅子?嘿嘿,竟入了国公爷之手,厉害厉害。

这明晃晃的讥讽,并没有让卫国公稍稍一怒,他淡淡颔首:后来赐给永安郡主做别苑,没两年出售,我便接手下来。怎么样,可有兴致一同去里头走走?

永安郡主是前太子留下的唯一血脉,今上为表重视亲情,对其大为宠爱,赏给她做别苑的宅子,景色必不会差到哪儿去。

木奕珩紧了紧握着林云暖的那只手,你乏不乏?

林云暖摇摇头,木奕珩这才登阶,国公爷请吧。

卫国公步子走得很慢,他一路走,一路朝二人介绍景致,话不多,让人能听明白,又不感到厌烦。

林云暖注意打量他的神色仪态,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卫国公都是一个极容易叫人产生好感的人。

他生得俊逸,语调温和,声音醇厚低沉,富有磁性。便是随意踱步赏景,也是腰背挺直,朗直如松。

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林云暖就是觉得,这人不像是想找木奕珩的麻烦,给他自己的儿子出气,反倒像是,想亲近木奕珩一般。

可木奕珩这厮却没这个觉悟,他一路臭着一张脸,提不起半点兴致,卫国公介绍那太湖石堆成的假山时,他还非常失礼地打了个哈欠。

也是,木奕珩这个性子,能忍到现在没骂娘,已算是给卫国公面子了。

卫国公在一座八角亭前停住步子。

就有鱼贯而来的侍人,手提宫灯,送来薄毯,点心,茶水,摆在亭子中心。

木奕珩的耐心已经耗光了,他也懒得再催,只斜睨着卫国公,一副我就看看你能憋到什么的架势,与卫国公无言斗起气来。卫国公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坐。

他是长辈,自先坐了。

木奕珩将林云暖扶着坐下,也不客气,抖开毯子盖在她腿上。

卫国公将侍人屏退,目视茶壶,若木奕珩是个懂事的,便不敬茶,也应倒杯茶给他吧?

心里酸酸涩涩的小希望,很快破灭。

木奕珩提起茶壶递一杯到林云暖手上,又斟一杯给自己,抿一口,呸地吐在地上。

这特么什么玩意?苦死老子了!

卫国公眸子垂下,掩住眸中无限的失落。

默了片刻。卫国公决定不兜圈子了。

奕珩,你若不弃,这宅子,我想送给你。

温情的时光总是短暂。再不入主题,难保混小子不会一杯茶泼他脸上。

林云暖抱着茶杯的手一顿,她抬起头,惊讶地看向卫国公。

木奕珩嗤笑一声:做什么?收买我?军情是不得泄露的,我木九又不缺一座宅子,钱我有的是,我会为一座破院子叛国?我说国公爷,您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您这样不好吧?

慎言!卫国公似乎耳尖微红,咳了一声方续道,我只是……犬子多番行事莽撞,略表心意。奕珩万勿会错了意。

顿一顿,又道:再有,闻知尊夫人养病当中,此处静谧,是为颐养的绝佳所在。

木奕珩疼媳妇儿,便从媳妇儿下手,这总不会错。

卫国公抬眼,对上的却是木奕珩阴沉沉的眸子。

混小子嘴角勾着笑,咬牙切齿地讥讽:国公倒是熟知我家后院的许多事。

卫国公并不打算隐瞒,他干脆承认:是,不可否认,我一直关注你。

木奕珩做了个牙痛的表情,捏住林云暖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我同国公一道去前头池边瞧花儿,你喝杯茶,慢慢过来。这意思,就是想跟卫国公单独说话?

适才他坚持带她同行,怕是故意为气卫国公的,这人幼稚至极,一点小亏都不肯吃的,卫国公想单独找他说话,他就偏不如他意。这会子卫国公口风已露,木奕珩就不得不谨慎以待。

林云暖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去。

能看见芭蕉丛旁,临水小道上,木奕珩和卫国公站得极近。

两人身高相似,卫国公挺拔如松,木奕珩却是吊儿郎当站没站相。

不知卫国公说了什么,木奕珩抬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林云暖替他担忧,站起身想追过去,挣扎着,又强迫自己坐下。

木奕珩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便是如何百爪挠心,也可以不管、不问。

卫国公任由木奕珩揪扯自己的衣襟,他并不挣,只露出苦涩的笑,奕珩,你既已然知晓,我不瞒你。是,是我叫人做的。如果我更狠心些,我有一万种法子能将他抢回来,可我没有这样做,是因为,我不想与你反目成仇。

你他妈的少说屁话!木奕珩额上青筋直跳,垂在腿侧的右手,要强忍着,才能不叫自己挥拳出去。

他爆了句粗口。

转回头,恶狠狠地瞪视卫国公:你他妈的怎么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玩恩负义的狗杂种!再他妈跟我玩花样,老子不单不饶你,老子能弄死你儿子,你信不信?

卫国公苦笑:奕珩,慎言!出言辱及亲父,你不怕天打雷劈?

去你娘的!木奕珩双手齐上,朝他一推。

风姿雅逸的卫国公,给他推个趔趄,正对着池塘俯面倒下。

他在水里浮浮沉沉,好容易攀住边沿,仰头望着木奕珩,奕珩,你对亲父出手,有违人伦。木文远口口声声说,待你如亲子,他就将你教成这般?

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能在临川王身边两年,能在威武侯手下全身而退,我相信你不是你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鲁莽蠢笨!奕珩,你要明白为父的苦心。你带妻儿搬出来,我不逼你改回姓氏。你依旧是你。你在自己的家里,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你想纳妾,我可以将全天下的美人搜罗来给你。你想升职,拼却这张老脸不要,我替你铺路奔走!你细想,钰哥儿多一个人疼他,有何不好?旁人知道你一家三口与我亲厚,你和你孩儿的路,也将更易走。只要你点头,我甚至可以给你更多!

就是献上他余生一半寿数,就算叫他就此致仕归家,他亦无怨言。

哦?木奕珩蹲下身,饶有兴味地欣赏卫国公少见的狼狈模样,你的意思,为我,什么都肯做?

卫国公坚定颔首,奕珩,从前我不知,你是我和她的孩子,今后,我不会再许任何人欺你、笑你……

木奕珩朝他摇头:我想要的,可不是这些。

你要什么,我都……

国公爷,我从没瞧过您在谁面前卑躬屈膝啊……就是每年上门给木老太爷拜年,给人将礼品丢出来,人关在外头不准进,也没见卫国公有过一丝窘态,多半袍子一掀,淡淡温笑,那学生下回再来。每每行事,无可指摘,倒叫人觉得,木老太爷简直无理取闹不近人情。

木奕珩续道:既然您这么有诚意,我也给您个机会。您瞧瞧,适才我这鞋子,在前头地上踩了一脚灰,您既然如此盛情,来吧,别客气,这鞋,不管您是舔是擦,都成,自然,您要表诚意嘛,我建议您还是舔干净,虽说您舔过的鞋,许是更叫人恶心,不过我可以忍着,等你舔完了再把它丢掉。如何?

他说前面几句时,卫国公的表情就已绷不住了。

他能理解木奕珩对他有恨有怨有重重误会,可如今真相已揭,他出言不逊便罢了,还动起手来,更如此折辱亲生父亲,这……成何体统!

卫国公一脸沉痛地道:奕珩!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但愿你永不会,知道我此刻滋味。

木奕珩不屑地轻笑一下:卫老狗!你不过是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哄了帝姬嫁你,替你铺路,扶你上位的软蛋。你也配当我木奕珩的爹?你这辈子,只配有卫子谚那样的狗儿子!少特么在我面前充长辈,什么血脉,亲情,我他妈不稀罕!你给我听着,我儿子,我老婆,你但凡敢再在他们身上动半点歪念,老子也有一万种法子,叫你后悔生出来!

他重重一拳,砸在地面上头。再不看卫国公一眼,起身便走。

林云暖远远瞧见他朝自己走来,她站起迎上,木奕珩一言不发,伸臂勾住她腰,抱着她就朝外走。

林云暖见他神色怪异,心中不安,伸臂勾住他脖子,小声问他:你没事吧木奕珩?

木奕珩不语,一路脸色黑沉,出了院子,夺过一匹马,先把林云暖放在上头,接着自己坐了上去。

林云暖注意到他往城门方向去,扯他袖子:木奕珩,不回去么?钰哥儿还在等我们……

木奕珩不答,将她箍紧了些,左手一甩缰绳,纵马飞驰出去。

野外的夜,更显黑沉。

原本两人忙里偷闲得来的愉快时光,给一群不相干的人毁坏殆尽。

前有卫子谚、唐逸,后有卫国公。

独处片刻,竟是这样难。

林云暖远远瞧见夜雾中静悄悄的小院,心里有了准备,只想,若木奕珩想在此静静享受片刻独处时光,她依着他便是。

至于那幅画的事,她也可永不提起。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她一开始也不曾想过,自己会嫁与木奕珩为妻。

既决定牵手走下去,至少相互信任,相互尊重……

她心里头念头重重,给木奕珩抱下马,踢开门,直入后院。

屋中没点灯,什么都瞧不见。

林云暖屁股重重摔在榻上,低呼一声。木奕珩转身关上门,叉好。回过身来,一边走一边解去外袍。

林云暖趁这时候摸到塌边小几上置在盒子里的火种。

火光照亮小小一方天地,不及燃着蜡烛,木奕珩扑了上来。

就着火折子未熄的光,林云暖望见,他面无表情、让人莫名感到恐惧的模样。

林云暖下意识一缩,手里的火折子落地。人给木奕珩钳住,抱起。

她陡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木奕珩,有些不妥。

可她没时间去开解他什么。

……

疼。

她咬住嘴唇,抬手,甩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想要他清醒。

她不是他发泄的工具。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房!

木奕珩头一偏,似乎怔了一下。

他很快回神,右手扣住她后脑凶狠地朝她嘴唇吻去。

左手握住她的脚腕。

林云暖委屈得抽泣,呜咽声给他吞入腹中。

眼泪不住地从那双大眼睛里滚落。

木奕珩抱着怀里的人儿, 倒在帐子里,跟她陪小意儿,好卿卿,是我错了, 下回我不这样,你别哭啊。

林云暖吸着鼻子不理他。

她是真委屈啊。

本来就不想嫁,这厮强取豪夺要娶她,如今儿子都生了, 他就不加珍惜,这般的作践她。

刚才还逼她瞧着镜子,叫她看他是怎么弄的……

他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这么狠心!

大腿上头给他捏得一个个手印子, 手腕这会子还疼, 他是拿跟人拼命的力气在对付她!

木奕珩笑嘻嘻地把她箍着, 你就说,你怎么能不气?我叫你打一百个嘴巴子, 打得我像卫子谚似的, 成不成?

林云暖肩膀一耸, 捂着脸不理。

木奕珩:你掐我,咬我?要不, 踹我两脚?

林云暖会理他才怪了。

木奕珩挠着头道:咱俩是两口子,我就是那什么你, 那也是天经地义, 你哭成这样, 人家不知道的,以为我强污良家妇女呢!

说得像他之前夜里爬她窗户时,俩人就已经成亲了似的。

林云暖的哭声止了一息,抓住他手腕,狠狠咬他手背。

木奕珩咬牙笑骂:真咬啊?哎、哎、见血了,你这狠心婆娘!

他连连嘶声,收回手,上头两排好深的牙齿印。有一道特别深,渗了血珠子。林云暖趁机溜到被子里去,把自己紧紧裹着,瓮声瓮气地道:你滚下去!

木奕珩嘿嘿一笑:好嘞您呐,小人这便滚。

就听噗通一声,他身子一翻,让自己坠在宝相团花地毯上头。发出夸张的哎哟声。

林云暖勾起嘴角想笑,眼睛一瞭,余光撞见适才让她屈辱不堪的铜镜,瞬时表情凝住,眉头拧紧。

你出去!

这会根本不想和他同处一室。

木奕珩一听这话可不依了,出去?出去哪儿?

林云暖用被子蒙头,不语。

木奕珩翻身爬起来,上前来扯她被子,一扯扯不动,把她连被子一块抱起来,搁在自己腿上。

要不别怄气了,适才累得脚都软了,你就当心疼心疼你男人,行行好准我在您脚底下蜷一夜?明儿回家我给你端茶捶背,伺候你更衣洗澡……

林云暖在被子里扭动身子,气得骂道:你不要脸!

木奕珩嘿嘿一笑:那是。脸值几个钱。我若光知道要脸,咱俩能有钰哥儿?

提到钰哥儿,林云暖就更气了。

言情系列:《下堂》作者:赫连菲菲丨穿越古言,二嫁嚣张小狼狗

好好的有家不回,偏跑到这儿来……钰哥儿在老祖宗那儿,说不准闹得老祖宗没法儿睡……

她虽是抱怨,虽是生气,到底是和他说话了。只要不是不理他,他就保准能让话题继续下去。

木奕珩就装模作样的一蹙眉,把她抱放在床上,这么一说,确实不妥。咱俩赶紧眯一会儿,天一亮就飞速赶回去,把钰哥儿接出来。不然可不得累坏了祖母?你往里让让,咱俩这么将就躺一躺……脚一抬就想躺上去抱她。

若非林云暖太知道这人是什么德行,怕是已经着了道,她冷哼一声,仰面躺在外侧枕上,不必了,你去前头陪守门的两夫妻也好,去后头厨房陪烧火的小子也好,总之这屋,有你没我!你要执意在这儿,那我就出去!

他总不会舍得叫她出去吹冷风?

木奕珩叹了口气;非让我出去?我才出了一身汗,出去一吹风,你不怕我病了?

她扭头朝里,不答。

……罢了,既然你这么狠心,我就去外头狗窝里缩一晚。反正我这人是没人疼的,娘亲死的早,看惯人眼色。我这便出去,叫你称心如意!

他唉声叹气自怜自艾说一大堆,林云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就听门被拉开的声音,接着砰一声关上。

林云暖翻身坐起来,抹掉眼泪,对着门怔怔发呆。

听见木奕珩在外大声地颤声喊:好冷,娘哎,这风真够凉的!

林云暖嘴唇一抿,把被子蒙在头上,躺了下去。

昏昏沉沉,她想着心事。

今晚唐逸说的那些话,她原准备永不提起。

可画在别的男人手上,木奕珩当真一点都不介意?

那画画得虽不甚像,可原型到底是她,这般想着,自己一阵阵犯恶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睡着了。

醒来,发现自己给人抱着。

头枕在他壮实的手臂上,脸颊贴着他坚硬的胸膛,手自然环抱住他腰身。

这动作,自婚后已经自然成习惯。两人从来都是这样亲密相拥睡去。

昨晚的不愉快,犹在心底发酵,可这一瞬的温情,却教她有些不忍心破坏。

她仰面打量他的睡颜。

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是柔和的暖色调。

他的睫毛在消瘦的脸上映出浓重的影。下巴线条利落,嘴唇很薄。

人们常说,长眼薄唇,是薄情寡义之相。

木奕珩便长着一张,这样薄情的脸。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凝住,脑海里突然蹿起某个诡异的念头。

昨晚,是她第二回见着卫国公。第一回因为惊惧害怕什么的,她不曾看仔细。

此刻一回想,依稀,卫国公的嘴唇,也是这样的弧度,这样的形状。

还有下巴,眉毛,身高……

木奕珩和他,竟是有三四成相像!

这一念头一起,连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不由自嘲,莫不是天下所有好看的男子,都有相似的地方?

她失神太久,不曾察觉,头顶上原本绵长和缓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急促。

某处惊人的变化让她醒神,林云暖又惊又臊,一把将他推开,木奕珩,你装睡!你这下流胚子,你给我滚起来!

木奕珩一脸委屈,眯起狭长的眼:这不能怪我,这大早上,男人都这样……再说,你怎么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偷瞧我!

林云暖快速起身,走到柜前抓一件衣服裹住自己。

她提起茶壶,阴阴问道:谁让你进来的?你昨晚,又爬窗?

木奕珩笑得直咳嗽,坐起身,一把扯住她手臂,干嘛,还想泼我一身茶?被子弄污,不怕人家误以为咱们做坏事了?

林云暖气得咬牙:你还知道人家会偷笑么?昨晚闹那么大动静,脸早丢光了,这时候才来掩耳盗铃,未免太迟了。

木奕珩就着茶壶灌了一口冷茶水,别闹了。咱一会儿用了早饭,赶紧赶回去瞧钰哥儿,想死我大儿子了!

林云暖只好暂先揭过。

婆子端来碧粳粥和几碟时鲜小菜,林云暖吃不下,捂着小腹一阵阵发冷汗。

木奕珩察觉她面色不好,抬手探她额头:你这是怎么了?饭菜有什么不妥。面色一沉,就要喊人进来质问。

林云暖连忙拉住他袖子,小声道:别嚷嚷……我大约,小日子快到了……

木奕珩眉头一蹙:怎么这么及时?我才回来两天,你就小日子!

那脸色黑沉的吓人,埋头在桌案上拿着筷子与盘里的菜较劲,出去一个多月,满心里头想着你,回来才开了两回荤,还与我甩脸子,这下好了,又小日子,我瞧我干脆出嫁当和尚,清心寡欲山里修行算了!

林云暖给他说得哭笑不得,伸手一推他:行了你!说得你多委屈似的!委屈的是她好不好?昨晚的账还没算完呢,他倒叫起屈来了!

木奕珩见好就收,端了粥碗递到她手上,罢了,你不舒坦,难道我不心疼?趁热喝点热的下去,一会儿到家我去接钰哥儿,顺便跟娘打声招呼,就说你病了不过去请安,在屋里歇两天。

只要他在,她的请安次数就必然锐减。跟他在一起后,林云暖不得已练就了装腔作势的本领,只当自己瞧不见旁人的眼光听不懂人家的揶揄。

木奕珩着实宠得她不像话。

换在别的人家,但凡婆母难相处一点,就她这幅样子,怕早给休弃出门几百回了吧?

一想,觉得木大夫人这个后婆婆,其实也挺难做人的。

养子得供着,他娶回来的媳妇儿又得忍着,还得处处操心他们的事儿,生怕哪里没叫他们满意给人说她待养子不仁的机会。

林云暖无言叹了一声。若是自己儿子将来娶了这样的儿媳,嫁过人,比儿子大好几岁,身子又不好,还动不动生气不高兴,三天两头招惹些闲话出来……大概自己这个亲婆婆也忍不了吧?

林云暖接过粥碗,忍着不适将热粥用了。

木奕珩拿帕子替她擦拭,凑唇过来亲亲她的嘴角:每回你小日子都疼得死去活来,这就没法子治么?沈世京沽名钓誉,根本没把你身子调理好嘛。回头我找他爹沈院判问问,定要给你弄个根治的方子,叫你不再受这零碎苦楚。

林云暖心早软下来,嘴里却不肯让步:得了你!非把我这点事儿嚷给全天下知道?

两人回到木家,昨晚的一点小风波似乎消弭于无形。

木奕珩犹如吃了颗定心丸,安心去东营处理他的公事。

外头棘手的麻烦还未解除。

昨晚唐逸出现在京城,说明什么?

说明威武侯回来了!

他精心安排的一场大戏,没能消损威武侯的实力。

巨人一旦撂倒,不能一举谋其要害,今后再想施为,怕就难了。

他安插不少人在东营,均是有家有口有名有姓的人物,总不能叫他们跟他一起赔进去,得赶在威武侯动手将人拔除前,先自己把后方安顿好。

木奕珩一进东营,就察觉到营中诡异的气氛。

今天格外静。

平时休息时嘻嘻哈哈相互吹牛打屁的兵士们一个个严肃无比,厚重铠甲穿在身上,没一个敢解开衣裳吹凉。

木奕珩才想往自己的营队走,就给宋将军的亲卫叫住,木千总,将军叫您进去。

木奕珩点点头,解下袍子换了戎装。

在门前瞥见威武侯的黑甲卫时,木奕珩就大概猜到,童杰在内。

得令!木奕珩难得站得笔直,行礼进屋。

迎面撞上卫国公看来的目光,木奕珩眸子闪了闪。

宋将军在下首陪坐,威武侯和卫国公一左一右坐在上位。

奕珩啊!宋将军当先开口,粗犷的嗓门难得压低几分,适才国公与侯爷商量,想将你调去禁卫营。禁卫,还有另一种说法,叫做金吾。是皇帝御军,直接接受天子统领,在京中不少子弟捐官,都希望能捐个大内的禁军职位,一来容易亲近贵人,擢拔飞快。二来大内事情清闲,毕竟没几个真有胆子擅闯禁宫,或是刺杀皇帝妃嫔,比之外头苦哈哈的兵营,着实算是肥差。

木奕珩想也不想便拒绝道:多谢诸位大人抬爱。木九不才,还需历练,宋将军治军有方,木九在宋将军手下,受益匪浅,愿效劳将军麾下。

卫国公垂目喝茶,并不出言。倒是威武侯发白的唇一弯,哑声笑道:是国公爷一片心意,他有心栽培于你,宋将军怎好阻你前程?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脸色暗沉泛青,似大病了一场。

体内余毒未清,到底有所损伤。腿骨折断,虽续接上了,却不大能使力,从前英朗不凡的威武侯,如今成了可笑的跛子。这一切都赖面前这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子所赐。

童杰的目光,在他脸上贪恋地辗转一圈,视线下移,落在他的右臂上。

木奕珩损一条手臂。他伤一条腿。

罢了,便算还了他!

宋将军恰撞见威武侯不加遮掩的目光,心底猛地打个突儿。

原来威武侯对木奕珩……

难怪故意将他丢在自己手上,要求严加折磨……

是想他服软?

宋将军一个大老粗都能看明白的事,卫国公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一方面愤怒童杰将主意打他儿子身上,一方面又暗恨木奕珩不识好歹。

若早早同他站在一线,何必在童杰手下受辱?

只是,他们都算错了木奕珩。

他不但觉得这样挺有趣,甚至很享受这种博弈过程。

这回弄不死童杰,自还要再想法子。

至于卫国公,……木奕珩嗤笑了下,什么东西,也敢以他老子自居?此刻,卫国公府内,卫子谚在帝姬房外哭诉。

娘亲,您当真不救儿子么?爹爹这样待儿子,岂不成心帮着外人,至儿子于死地?儿子受些苦楚没什么,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父亲想罚儿子,儿子不敢有怨言。儿子只怕自己熬不住,若有个……有个好歹,娘亲您可怎么办啊?儿子实在不忍您伤心!

他哭嚎已久,青青肿肿的脸上尽是眼泪鼻涕。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从内打开。

邱嬷嬷从内走出,朝卫子谚行礼。

世子,殿下乏了,她身子不好,您还是别扰她了。有什么事,老奴会为世子转告,世子您还是……

她话没说完,卫子谚已经从地上跳起,他指着邱嬷嬷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我要见我娘亲,你凭什么推三阻四?我娘怎可能不见我?你滚开,我要进去瞧我娘!

邱嬷嬷大惊失色,连忙扑在地上抱住他的腿:世子,您不能进去!殿下……殿下他……

卫子谚一脚踢翻邱嬷嬷。院内两个小丫头想上前,都给他恶狠狠的模样吓退,卫子谚强闯帝姬屋中,只见珠帘后头,纱帐里,慌慌忙忙穿衣的荣安。

卫子谚连忙跪地,面上是恭敬,心里却是惶惑不已。

荣安床下,有一只男人的靴子。

粉底皂色,绣青云纹,是护卫宗亲的禁卫服制。

荣安声音听来气急败坏:卫子谚,你越发有出息了!连你娘的屋子也敢闯!

卫子谚眼睛滴溜溜转,在屋中四处搜寻可疑痕迹。

他躬身道:皆因娘亲不肯见我,父亲待我这般,娘亲又避而不见,究竟儿子做错什么,叫爹娘一致厌恶成这般?

似乎……屏风后,有个黑影。

他心中惊疑,如何不敢相信。

爹娘虽不见如何恩爱,却也是相敬如宾。这些年娘病着静养,爹为不扰她,不准人轻易踏足这边的院子。荣安的脉案却是须得给卫国公瞧的,多少次卫子谚亲眼撞见,卫国公与太医打听荣安的病情,吩咐用药必要温和,不得用虎狼之药追求一时奏效却伤及根本。

母亲荣安帝姬出身高贵,又是当时第一重臣之妻,她房里有人?有男人?

卫子谚在此道上乃是无师自通的类型,他稍一推测,已经能猜出大半。

荣安此时必是心慌的,她声音听来有些发颤:你不好生在房里将养着,在我院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爹教训你,那都是为你好的。你自己回去好生反思,想想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不犯错,你爹怎可能罚你?

平素荣安不苟言笑,虽待他宠溺非常,说起话来却也是冷冰冰的,有时瞧来的目光,还夹带几许厌恶神色。

卫子谚从不知自己到底是如何得罪了爹娘,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爹娘和旁人的爹娘有些不同。邱嬷嬷告诉他,那是因为她娘是帝姬,他爹是国公,位高权重,一举手一投足皆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因此对他严厉些,也是一片苦心,不希望他给人瞧了笑话。

可今日的荣安,说话时眼神闪烁,神色极不自然,绝非他往日熟悉那般清冷疏离的模样。

卫子谚心中有了计较,便匆匆认错,告辞出来。

丹樨上头只留两个小丫头,邱嬷嬷是里头稍间候着的。外头一个侍卫也无,明显是给刻意驱逐。

卫子谚紧咬牙根,立在墙下黑影里,隐匿身形盯住荣安的房门。

过了许久。久到他以为自己是一时眼花看错,想要放弃了。

就听那房门微微一声轻响。

卫子谚将自己缩得极低,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不合时宜的响动惊了对方。

从房中走出来一个魁梧的男人。

一面走,一面束腰刀。

青色锦袍,云纹皂靴。头上圆顶的大沿帽。

是荣安的侍卫。

他在丹樨上停了一息,屋檐下垂挂的灯笼照亮他的脸庞。

李聪!

卫子谚身子摇晃,几乎跌倒在地上。

这侍卫才调来不久,补的是前头一个突然想不开自尽的侍卫的缺儿,这人他之所以认识,是因为,李聪这回补缺走的是世子夫人的路子。

如果他没记错,李聪还比他小两岁。

卫子谚心里翻起滔天骇浪。

有两个念头同时冲上脑海。

一,他娘和一个比她儿子还年轻的侍卫胡来,真特么恶心!二,这李聪,留不得,给父亲卫国公知道,连他娘怕都要不好过,将来又有谁能给他撑腰?

屋里,邱嬷嬷端药过来,恭敬地递到帐外。

荣安额上渗着虚汗,没半点儿的力气。

她朝邱嬷嬷摆摆手:端下去,不用。

邱嬷嬷抿了抿嘴唇,劝道:殿下莫要任性,万一坏事,受苦的还是殿下。

荣安冷笑一声,从被里坐起身来。

怎么,我这把年纪,这副鬼样子,还能怀胎不成?那卫雍和怎可能容我再生一个孽种冠他的姓?

邱嬷嬷心痛荣安,眸子一闪,提及另一事来,殿下已经容这李聪三回……再不动手,叫他嚷给外头知道,万一传到国公耳中……奴婢想着,要不就赐桌酒菜给他,也算好生送他上路,不枉他伺候殿下一场。

提及李聪,荣安苍白的面孔上头罕见地飞起一抹红霞。她失神的眸子轻轻闭合,叹息般道:你不要多事,这人……我还有用……

李聪中等身材,为人机灵,外表俊美,头回荣安喊他进房,他还有些惊惧,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如今熟门熟路,便如鱼得水般,哼着曲儿往自己住的跨院走。

陡然一个人影蹿出,横在他面前。

卫子谚恶狠狠地指着他道:李聪,我看你他妈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聪下意识地去摸腰刀,辨认出面前的是府中少主卫子谚,连忙拱手致礼:原来是世子。世子可对属下有何误会?

说这话时,未免心虚。

适才卫子谚闯入屋中,险些抓了先行,难不成自己露了什么马脚,叫卫子谚瞧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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