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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推荐:《悍妒》作者:为伊憔悴丨古言,霸道男主&聪颖女主

2025-04-02

《嫌弃村姑》

你是山野村姑。

阴差阳错救下被刺杀的太子,挟恩图报,要他娶你。

可他嫌你貌丑,多次婉拒。

你退而求其次,求他封你做官。

你五岁那年就想好了,这辈子定要出人头地。

为妃,就当武则天。

为官,就当司马懿。

1

五岁那年,你正蹲在溪边浣衣。

村里那个疯女人突然往你身边一坐,口出恶言。

她说:

「你当你和我不一样吗?漂亮还是丑陋,聪明还是愚蠢,年轻还是年老,只要是个女人,就殊途同归。

「这是命运,你不可抗拒。」

你娘将她赶走,说:「别听她的疯话。」

其实你觉得她的话挺有道理。

你五岁,你娘二十五岁,你们一同在溪边浣洗全家人的衣物,洗好后,又要一起回家做饭给你爹和兄长吃。

你们确实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你比你娘聪明,五岁这年,你就开始盘算如何才能不重复你娘的命运。

你听村口的说书先生讲过许多故事,最喜欢的是以女子之身当皇帝的武则天和给子孙谋朝篡位打基础的司马懿。

你想成为那样的人。

只不过,无论当官还是当皇帝,都得有文化,你觉得自己必须想办法读书。

恰好你的兄长是个草包。

他嫌抄写的功课麻烦,你适时出现帮他抄了一次,从此以后,他便将功课交给了你。

2

你当然不会只做这依葫芦画瓢的事。

每天清晨,你拿着背篓和爹娘说要去采山货,离开家后便跑到先生家墙外听课。

等先生上完课,你才背上背篓往山里去,左右要拿点东西回家才不会挨打。

这个师一偷,就是十载春秋。

十年来,兄长从懒得抄诗书演变为懒得写文章,他的功课基本由你代笔。

你每天做完活儿还要找个爹娘瞧不见的地方写文章,你却不觉得累。

读书好,把你雾蒙蒙的脑子读清醒了。

你明白若非天下大乱,你这辈子和为官做宰是没什么缘分的。

但你也有更成熟的盘算。

这些年你卖山货时会偷偷昧下一两文钱不上交,再有二十文,你就攒够两贯钱,足够你买一头品相普通的小毛驴当坐骑,逃到别的地方去。

到时,自有你的一番天地。

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你刚到家,还来不及放下背篓,就被兄长叫进了堂屋。

他的眼神凶恶,仿佛村中那条害了疯病的犬。

他将由你代笔的一篇文章甩到你的脸上,骂道:「你长本事了,竟敢在文章上做手脚?」

这些年你帮他写的文章深得先生喜欢,不止一次得了甲等。

先生为此给他写了荐书,让他有机会到当世大儒处继续学业。

可你不忍先生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又写了几篇狗屁不通的敷衍。

自然被先生点了出来。

他一脚将你踢倒,边打边骂:「谁给你的胆子毁我好事!」

他只长你一岁,却比你高大强壮许多。

你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尽量护着要紧处,求道:「兄长留我一条命吧,我还能继续帮你写。」

可兄长已经打红了眼:「狂妄的东西,我平日里只是懒得写,你真当我自己写不出来吗!」

他抄起木棍,当头给了你一棒,瞬间,血流了下来。

你努力睁开眼,却被血糊住了眼睛,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清。

而兄长怒气未消,依旧对你拳打脚踢。

那是他的前程,话本里常写,书生为了前途,父母抛得,妻子杀得,何况一个妹妹。

你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濒死之际,你那下地做活的爹娘终于回来了。

他们打开堂屋的门,看到浑身是血的你,惊得愣在当场。

3

你以为得救了,努力朝他们伸手,却被罩上一床破旧的芦花被。

这是你的被子,你闻出那上面有属于你的味道。

但你此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也什么都没说,只用双手隔着被子托起你往外走。

此时夕阳正沉,等走到山里,天就全黑了,正适合抛尸。

山路不平,爹娘的手也颠簸起来,你的身体疼得细碎,一会儿疼在头上,一会儿疼在腿上,但那都不是最疼的地方。

最疼的地方说出来会显得有些可笑。

终于,他们停下了脚步,你知道,他们要彻底抛弃你了,就在这风声猎猎的崖边。

你常来山里,附近的几座山都没有断崖,坡不够陡,若是滚下去的时候没被石头砸到脑袋的话,你就还有机会活。

悬空而起的时候,你突然想起邻居家的桃花。

她十五岁那年出嫁,隔年再出现时,背上已经牢牢嵌了一个孩子。

她弯腰卷起裤脚准备下地时,和你对视的是那孩子黑洞洞的眼睛。

你只觉得毛骨悚然。

重叠的不止是你和你娘的命运。

翻滚中,你没等来一棵拦住你的树,却幸运地撞到一团软肉上,停下了。

你再坚持不住,两眼一闭,彻底昏了过去。

4

一夜过去,你在鸟鸣声中醒转。

或许是得益于还年轻,经过一夜的休整,你勉强爬了起来。

昨夜的那团软肉依旧躺在你身边,是一个男人。

你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儿。

其实你不在乎他是不是还活着,你只打量他有没有钱。

你有把握能走出这座山,可走出山之后的每一步,都需要花钱。

你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停在他腰间的一枚玉佩上。

那枚玉佩如书中所说,温润细腻,应当是上品。

雕工也好。

龙盘云间,祥云中还刻着一个「慕」字。

龙凤图案为皇家专用,而这个「慕」字是当朝太子的名讳。

你的心「怦怦」直跳,激动的。

眼前人是九重天里的贵人。

先生常分析朝堂局势,你知道当朝太子是中宫嫡出,继位名正言顺,可惜皇后早逝,外家式微,而贵妃盛宠,贵妃之子聪颖得皇帝眷顾,李慕的太子之位飘摇于风雨之中。

你抓着那枚玉佩笑起来,笑得眼泪和血糊了一脸,笑得浑身颤抖,五脏六腑都痛。

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欺你。

这不是太子。

这是——

功名利禄啊!

你找了些野果果腹,恢复力气后,背着太子,一瘸一拐地往山洞走。

山中夜晚很冷,若是不幸遇到一场雨,你和他都活不到明天。

其实你每走一步都像在上刑,你不知全身上下还剩哪根骨头没断,恰能让你撑着一口气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半死不活的人重得很。

但你会永远记得今天。

从今以后,你将不再是头顶上站满了人的最卑贱的那一等。

为此,你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找来的草药都先给李慕用,衣裙也被你撕得破破烂烂——他身上有刀伤,清理过后必须包扎。

你明白,自你被亲生父母抛下山后,运气就站到了你这边,否则,一个貌不惊人的农户女儿,如何有机会走到那位于权力中心的人身边?

太子一定会醒来,你从未如此笃定过。

5

李慕醒来的时候,你正给他喂水,他的目光中有骤然清醒的慌乱,又在看清山洞里只有一个伤痕累累的你时变得泰然。

他勉强撑起身体,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你亦在感谢老天眷顾,荒山野岭的,谁也抢不走你救命恩人的身份。

若是将他救回家中,便如同你写的文章那般,署名的只会是你的兄长。

李慕说,大恩不言谢,日后必有报答。

你没给他日后随便拿点银子打发你的机会,直言要他给你一个名分。

李慕沉默片刻,道:「家中妻子悍妒,恐怕答应不了姑娘。」

你今年十五岁,常年吃不到肉,瘦骨嶙峋的黄毛丫头,说不上好看,李慕对你生不出男女之情。

而太子妃是将门虎女,太子妃母族是李慕目前唯一的依仗,你的救命之恩在他的前程面前,算不上什么。

你知道你走不了武则天的路,所以你跪下,山呼太子殿下千岁:「民女要的名分,不是东宫妃子,而是朝堂官身。」

李慕目中露出寒芒:「你知道我是谁?」

无怪他警惕,算计他的人实在太多。

你解释为什么知道他是太子,凭一块玉佩就能断定他身份的事,可以展示你的眼界和头脑。

你货与帝王家的不是脸蛋和身材,那就无须柔弱可怜,与之相反,你必须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李慕却还是有些迟疑:

「你要以女子之身考取功名,孤便得瞒过朝野上下的眼睛,顶着一朝事败天下士林寒心的风险,将你送进考场,凭什么呢?」

就凭救命之恩吗?

位卑者对位高者的救命之恩,凭的是位高者的良心,若惹恼了他,恩亦可变成仇。

故而,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殿下失去中宫庇佑,却能在贵妃的围困中活下来,娶到镇国公家的女儿,得到朝堂上下的支持。殿下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继位本应是顺理成章的事,陛下的心却还是左右摇摆……殿下可知为何?」

「你说是父皇左右摇摆?真有意思,朝野上下皆知,这一切都是贵妃惑主。」

「贵妃出身不高,若不是陛下给她权柄,她如何当惑主的妖妃?殿下心里清楚,她的势力全是陛下一手培植。」

李慕这才愿意正视你,不等他追问,你继续道:「殿下师从当世大儒,学的是仁义礼智信,行事谨慎,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却还是被刺杀您的反贼得了手,这便是陛下左右摇摆的原因。」

「可笑,你的意思是,一国之君之所以不满意他的储君,是因为储君光明磊落,不屑鬼蜮伎俩?」

「是。」

「孤的老师无一不是德高望重、宦海沉浮的老臣,他们尚且不敢这么说。」

「殿下以为君与臣之间是什么关系?相辅相成?不,是此消彼长。臣子当然喜欢宽仁的君主,可对于君主来说,只懂得宽仁就是软弱。」

「小小村姑,竟敢大放厥词!」

「若我只是小小村姑,本不该识得殿下的玉佩,更无法揣摩圣上的心意。」

「那你究竟是谁?」

「是只对殿下说真话的人。」

你仰头看他,眼中满是野心:

「殿下自可光明磊落,那些鬼蜮伎俩便全部交给民女吧。

「您把我当刀、当剑、当会咬人的恶犬!

「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便来脏民女的手。」

李慕审视着你,半晌,他问:

「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爹娘不曾给你正经起过名字,在家便叫「妹儿」,嫁人便叫「某某家」的,起名也是浪费。

你读书后倒是给自己想过一些风花雪月的名字,如今却全都不想要了。

你朝李慕深深一拜,朗声道:

「民女,萧负。」

从今往后,宁负天下人,也不教天下人负你。

6

在你的悉心照料下,李慕的伤几乎痊愈。

你准备带他离开这里,返回京城。

他难得慈悲,担心你伤了的那条腿再经长途跋涉恐怕会落下病根。

腿是你兄长打伤的,伤在脚踝处往上一寸,滚下山时伤情加重,骨头应当是裂了,虽然没断,却也不太使得上力。

你没有刀,能用来固定伤处的只有徒手便能掰下来的树枝,本就不牢固,何况你还要照顾李慕那个分不清菜和草的贵人,更没有机会静养,拖延这么多天,应当是无法痊愈了。

可你并不难受。

瘸了好,这条瘸了的腿将会变成一张嘴,在你无法开口时,它会提醒李慕,你对他有救命之恩,是他最忠诚的仆人。

「殿下失踪多日,京中想必已经大乱,等着殿下回去收拾残局,民女的腿怎么比得过殿下的大业?」

李慕突然笑了,他说:「孤总算明白为何皇帝都喜欢佞臣了。明知是假话,却因为说得好听,便生不出怪罪之心。」

你也笑了:「都说忠言逆耳,可逆耳的却未必都是忠言。恶语伤人心,善语结善缘,民女向来与人为善。」

你带着李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大山。

坐上马车的时候,李慕假惺惺地问你:「此番远离故土,心中是否惆怅?」

你嘴上配合他长吁短叹,心中却只剩冷笑。

人只要不下贱,便不会留恋让自己受苦受难的地方或人。

可你此刻必须温良一些,一个聪明狠辣又没有软肋的下属,会让上司提心吊胆,又爱又恨。

没有弱点,反而成了最大的弱点。

骏马奔腾而起的时候,你听着马蹄声,心中激荡起来。

你不怕京城的风雨,不怕杀戮,更不怕阴谋阳谋,你最怕的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走进相夫教子的一生。

你十三岁那年被许了人家,是村里一个老光棍,他愿意出的聘金最多。

自那之后,你在家中就是一张活着的银票,爹和兄长终于愿意给你点好脸色看。

也是,谁看到钱不开心呢?

你由此判断人最看重的是利益。

可兄长将你这张银票撕毁后,爹娘却不曾心疼银子没了,只一味担心你的死会拖累兄长,毫不犹豫地将你处置了。

这么看来,人的心还要更叵测些。

当你是女儿时,钱比血缘亲情重要。

当你是儿子时,血缘亲情便千金难换了。

可当那儿子是皇子的时候,运转的又是另一套规则——

若威胁到座下的那把龙椅,儿子也是杀得的。

上完这一课,你反复掂量着利与情,总算得出一个结论:世上没有不可离间的真心,只有不够丰厚的诱惑。

你想,上天没有赐与你高贵的出身、美丽的容貌、舍己为人的品德,唯独给了你聪明的脑子。

机遇不好时,这是祸患,为三餐奔忙的时候,愚钝才好活。

机遇好时,便是福气,譬如如今的你,一朝翻身,连中三元,站在明堂之上,是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麾下唯一的瑕疵。

也是他手下,最好用的恶犬。

7

和大多数状元升迁的路不同,你未被外放地方。

外放积攒资历后升迁回京,这是封侯拜相的路数。

你既然要当李慕手中的刀,自然也就不会是他愿意费心打磨的玉。

李慕将你安排进了刑部比部司,一个专门用来查账的衙门。

用来清除政敌再合适不过。

甭管是清水衙门还是优差肥缺,谁经得起细查啊?

干活儿嘛,总有些关节是规矩框不到的,瞧着面子或是银子,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的事儿太多了。

你从从八品的主事做起,查完贵妃的裙带查顶头上司,下手稳准狠,五年后,你已是从六品的比部司郎中,掌一司大权。

旁人对你的评价也从「不懂山头文化、迟早将自己作死的愣头青」,变成「心狠手辣、善于构陷的玉面阎罗」。

女子的相貌总要比男子清秀,何况权力养人,你意气风发,确实俊了不少。

同僚们原本是骂你小白脸的,你知道后,笑出一口白牙,阴森森的,瞧着令人生畏,于是这个骂名掉了个头,给另一个骂名镶金边去了。

以你的年纪,从六品郎中已算到顶,升无可升,只能平调。

恰好太子的手也想往科举考场伸一伸,便一纸调令,将你调至礼部贡举司任郎中一职。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

迂腐的读书人厌恶你玩弄权术,失了文人风骨,在朝的弹劾你,在野的写文章骂你。

即便你是明牌太子党,也无法直接将这些事压下去。

来不了硬的,只能来软的,你赔着笑脸,去了一趟国子监祭酒梅忘尘的家。

国子监祭酒门生众多,因其「天下文宗」的地位,对士林影响深远。

说白了,太子要安然无恙地继位,还需要这群读书人的嘴里都是他的好话。

为此,你每每帮太子干完脏事,都要进宫一趟,陪太子演一出痛心疾首的戏,向天下人证明,不是太子不约束你,实在是你屡教不改、冥顽不灵。而太子惜才爱才,是明主,值得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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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你来,梅忘尘冷着一张脸,不假辞色。

你知道他为什么为难你。

两年前你办过一个案子,牵涉了他的得意门生温玉山。

说来这姓温的确实冤枉,遇到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上司。

温玉山不过按章程办事,却被上司一招偷梁换柱,将他负责的盐仓里三成的盐换成了沙子。

倒也不是针对他,肥缺上的官向来是这么吃钱的。

何况他们也算有点手段,外层堆盐,中心堆沙,封条一贴,只要不是铁了心彻查,实在太好瞒过去。

偏偏遇到了你。

好瞒的事,也是最好查的事。

封条一撕,派壮丁往中间挖一挖,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世上许多事都是这样,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

梅忘尘以自身名节替温玉山担保,可采买签章用的都是温玉山的名字,他难辞其咎,还是被贬到岭南去。

梅忘尘自然爱重温玉山,但你明白,这位国之巨儒之所以针对你,是因为你当初一点面子也没给他。

当初你没给他脸面,如今想求他高抬贵手,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拉扯一番,你许诺会给梅家主系旁支的几个年轻崽子走特例,免试授官。

梅忘尘得了便宜还卖乖:「萧大人这话可笑,我梅家乃书香门第,梅家子弟亦出类拔萃,凭本事考还能考不上吗?」

老东西既要好处又要名声,要是家中子弟成器,至于来为难你么?

你又奉承一番,好歹将此事平了,走出梅府大门时,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的兄长。

8

门房厌极了他,屡次出言驱逐,而他捏着一封泛黄的信,就是不走。

你一眼看出,那封信是当年先生写下的荐书。

原来那个隐居山野的老先生,竟和梅忘尘有交情。

但凡你那兄长争气些,这封荐书都能给他挣个好前程。

想想又觉得唏嘘,不论如今的你遇到了多少蝇营狗苟之辈,你的启蒙恩师,却是世上真正的君子,只因为欣赏你的文章,便愿意奉上他的人脉。

门房怒道:「少拿着捡来的荐书招摇撞骗,就你那写打油诗都嫌砢碜的墨水儿,还敢三番五次上门打扰我家老爷?呸!不要脸的东西!」

「狗眼看人低的老东西!你说老子说谎?你到山阳县小河村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萧仁自幼聪颖过人,是薄老先生的爱徒!」

老门房啐他一口:「滚一边儿去!完蛋玩意儿。」

说着,老门房转头看到你,拉着的脸更臭了。

他也烦你。

温玉山人如其名,灵秀俊雅,温文有礼,同梅家上下关系都好。

萧仁的视线亦落到你身上。

他惊得后退一步。

老门房又开腔:「怎么,这位你也认识?你说说你,总同我们老爷纠缠做甚?这位萧大人,和你同姓,同宗同源,都是小人,你早点去攀他,早就飞黄腾达了不是。」

萧仁惊讶:「你说,她是官?」

老门房「哼」了一声,当作回答。

萧仁的目光变得贪婪,仿佛你是一头待宰的猪。

他尾随你回府,府中侍卫拦住他,他也不恼,得意地问你:「怎么,不请为兄进去坐坐?」

燕珩闻言就要拔剑,你按住他的手,他不解,却还是听话地收剑回鞘。

但那只是对你。

他怒视萧仁:「萧负没有兄长。」

萧仁的视线在你和燕珩之间游走:「他是谁?」

「我的侍卫。」

「区区侍卫竟敢直呼你的名字?妹妹,你玩得挺花啊。」

9

燕珩是你从山中捡回来的狼崽子。

第一次见他时,他和狼一般伏地,龇牙咧嘴,露出一对犬齿。

侍卫们去抓他,他灵活地躲开他们的攻势,朝你的脖子咬过来。

见血时,他突然停住。

或许是因为你的血和山中其他畜生的味道不一样,也或许是因为你没有任何反抗地将他抱进怀里,唤醒了他婴儿时期的记忆。

像他这样的孤儿,你收养了许多。

都有用处。

无论男女,你让他们念书、习武,再根据不同的长处送到不同的行业去。

而燕珩无疑是最难教的那一个,总有人同你抱怨他不听话。

你专程为他去了一趟山中别院。

孩子们乖巧地向你行礼,唤你「大人」。

唯有燕珩,他站在跪倒的人群中,突兀地问着你的名字。

侍从斥他大胆,他恍若未闻,固执地问:「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抬手,侍从会意,将他押到你面前跪下。

看着他懵懂的眼睛,你笑起来:「掌嘴。」

巴掌声立刻响起,直打得燕珩的唇边溢出血来。

可他的眼睛还是牢牢地盯着你,就像盯上了猎物的狼。

不愧是狼带大的。

你觉得有趣,掐着他的下巴,替他擦去血迹。

「你不懂人的规矩,我就教教你。」

燕珩却还是那句话:「告诉我,你的名字。」

果真有打不服的硬骨头。

怪不得都说他难教。

你说:「你该叫我大人。」

燕珩摇头:「你不是。」

他还不太会说话,常有词不达意的时候,但你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负,我的名字。」

「萧负……」

他高兴起来,一声声唤着你的名字。

侍从见你不生气,也不知要不要继续管教他。

你说:「随他吧。」

这是你头一次为下位者妥协。

可你回到朝堂后,很快将他抛诸脑后。

直到燕珩年满十八,除了武功之外啥也没学成,别院的教习不知该将他派到哪里去,你便将他带回府中,当个侍卫。

你对萧仁说:「他不仅能叫我的名字,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你的性命。」

萧仁强装镇定:「天子脚下,你怎么敢?」

你笑得森冷:「他杀人,又不是我杀人。他偿命,又不是我偿命。」

萧仁打了个摆子:「我们好歹兄妹一场,我也不过图点荣华富贵,你从指缝里漏一点给我就成,何苦打打杀杀?」

你气笑了,却没和他翻旧账。

你知道人话要同人说,萧仁这样凭本能活着的行尸走肉,只知弱肉强食,不通人性,何况道理?

他从你的眼中看到了杀意,可这里是人来人往的街道,青天白日的,你不好动手,萧仁趁机溜了,像融进人海里的一尾鱼。

你看着他的背影,命人跟上他,到僻静之处取他性命。

却未曾留意不远处的茶棚里,一个青衣男子将一切收于眼底。

他给老板放下几枚大钱,起身朝萧仁逃离的方向追了去。

10

未多时,侍卫来回跟丢了萧仁。

你明白,萧仁恐怕落入政敌手中,不知何时,就会成为刺向你的一把刀。

可你还需瞒着李慕。

当年你自称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女,失足滚下山,李慕忙着回京同贵妃斗,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便信了你。

若是让他知道你说谎,还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恐怕不等皇帝治罪,他就会先将你锉骨扬灰。

当初一念之仁,竟造成你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

你转动着手上的翠玉扳指,轻叹一声,那时到底年轻,学哪吒还命于父母,反倒给自己埋下祸端。

天边雷声隆隆,恰如你的心境。

暴雨至时,温玉山的请帖也到了。

他邀你到湖心小筑一聚。

你和他没什么旧好叙,可这个关口来的帖子,莫说暴雨了,便是下刀子,你也得去。

湖心小筑是临阳长公主名下的产业,如其名,位于湖心,是极为风雅之地。

在暴雨天就狼狈了。

便是撑着伞,你还是被淋湿了半个身子。

鞋袜更不用说,通向湖心的路浮在水上,这么走一圈,鞋子里都能养鱼。

可小筑里的风光不同。

你掀开竹帘,只见温玉山衣襟大开,慵懒地坐在人群之中,酒香弥漫处,是他不耐的目光。

玉山,是极好的名字。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同他的相貌倒也相配。

只不过,其为人品行可比不了嵇康。

温玉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谁能想到梅家上下称颂的温润公子,私底下是如此浪荡的做派?

见你来,温玉山嘲弄道:「萧大人,许久不见,倒是胖了。想来是这日子过得春风得意,到底养人。」

金尊玉贵养大的世家子,被你丢去岭南吃了两年苦,皮肤都晒黑几分,记仇也是应当的。

你拱手,道:「不若公子,见过世面,愈发有风骨。」

温玉山起身,走到你身边,低头看你:「近来,温某听到一个传闻,颇为有趣。不知萧大人是否感兴趣?」

你但笑不语。

「听说萧大人是女儿身,实在荒唐,可是……」他挑起你的下巴,轻佻道,「萧大人面白无须,身量纤细,确实有几分姿色。也不怪他人怀疑,便是温某见了,也要叹一句,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个屁。

你要真是貌美,当初就能走武则天的路子了,至于在朝廷里受这些窝囊气。

但你听明白了,萧仁确实就在温玉山的手上。

温玉山同梅忘尘绑得紧,而梅家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和贵妃姚子音一派的来往却不少。

你别开脸,嗤道:「萧某劝温大人还是专心学业,少看些野史,免得又被不甚高明的上司用不甚高明的手段摆一道,怪丢人的。」

「萧大人教训的是。」温玉山的手滑到你的衣领处,语气狎昵,「大好时光,我们不谈那些。萧大人冒雨而来,衣裳都湿了。不若温某亲自替萧大人更衣,要是让国之栋梁得了风寒,温某可就罪该万死了。」

女扮男装之事没有狡辩的余地,衣裳一脱就分明了。

11

温玉山步步紧逼,你缓缓后退,再退一步就是湖。

你勾唇一笑,仰面倒入湖中。

温玉山也是狠角色,他追着你跳了下去。

湖水之中万籁俱寂,甚至听不到雨声。

你面前是温玉山,而你身后是等候多时的燕珩。

燕珩一手将你揽在怀中,一手横刀,只要温玉山敢上前,他就会下杀手。

姓温的脸色铁青,你也没有得意。

你知道的,这只是开胃菜。

你宁可跳湖也不愿脱衣可不像男子做派,恐怕检举你的折子,明日就会飞到皇帝的御案上。

燕珩不知道这些,他端来药要你喝,又拿起帕子给你擦头发。

你有些不忍,却还是开了口。

「燕珩,你怕死吗?」

他说:「为你,不怕。」

你难得疑惑,说到底,你不过把他从山中捡回来,一年顶多见一次的人,怎就让他如此忠心了?

虽说你在别院收养孤儿帮你做事,可依旧是以利相诱,而非以恩相挟。

你不太信恩义大得过人求生的本能。

可你没追问,只让他按吩咐去做事

燕珩领命离开,你换好衣裳,静坐一夜。

天明时,皇帝的口谕果然到了。

12

来传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罗安。

罗安八面玲珑,即便对你这样的将死之人,亦礼数周到。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将死,可不是必死。

今日他这一弯腰,换的是来日方长,不会亏。

你向来识时务,没有文臣身上的酸腐气,谁官大你敬谁,谁在天子身边有脸面,也就在你面前有脸面,故而,你同罗安之间也算说得上几句话。

你试探道:「不知太子殿下可知今日之事?」

罗安笑笑:「陛下什么也没说,只说请您入宫一趟。」

你听懂了,皇帝不打算公开办理此案。

也是,你的女儿身,说往小了说,是你自个儿的欺君之罪;往大了说,既牵涉太子,又剑指科举考场舞弊,不是杀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

可这也不代表你安全了。

不公办,也可以一杯鸩酒送你归西。

自古以来,暴病而亡的官员多了去了,不少你一个。

不知皇帝要如何审你?

要是让你脱衣自证,金銮殿可没有湖让你跳。

日悬中天,禁宫的琉璃瓦灿灿,你走上白玉阶,垂暮的皇帝坐在恢宏的大殿里,虎老,余威犹在。

你跪地叩拜,山呼万岁,他沉默地盯着你,宫婢和太监俱低着头,呼吸都不敢大声。

李桓不算雄主,但作为一个守成之君,也是合格的。

「起来吧。」

你谢恩起身,李桓摆手,罗安会意,端上一壶酒。

李桓道:

「山野村姑,竟能说动太子冒险用你,确实算个人才。

「可惜了,若是男儿身,说不定麒麟阁能有你的一席之地。

「这些年你替慕儿做了不少事,再替他做完这最后一件,也算善始善终。」

罗安将酒递给你:「萧大人,请吧。」

鸩酒在手的时候,你确定了一件事。

李桓不是今天才知道真相的,但他允许你在李慕身边行事,是因为李慕身边需要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姚贵妃没比过先皇后,七皇子没比过太子。

你们全是李桓用来训幼龙的耗材。

今日李桓要杀你,不是因为你是女儿身,而是因为你让政敌抓到了证据。

一把刀不能杀敌,反伤刀鞘,就该折了。

罗安见你不动,正要催促,太子来了。

却不是来给你求情的。

他越过你,跪到李桓面前,双手将宝剑举过头顶,泣道:「若儿臣必有一死,只愿死在父皇手上。」

原来,七皇子的人在信陵寺的莲花池里挖到一块碑,上书:【齐将亡于太子慕。】

七皇子将那碑经闹市拉回宫中,此事已人尽皆知。

李桓到底见过大风大浪,一听便知是构陷手段。

手段低劣,可架不住有人会信。

无事便罢了,可若往后哪里生了灾疫,百姓自然会往这碑上联想。

李桓首先怀疑的是姚子音。

他给了姚贵妃太多希望,养大了她的野心。她不愿再等,直接伸手来抢,也是有可能的。

其实,作为帝王,把龙椅给斗赢了的那个孩子,也不是不行。

可李桓看着坚定赴死的李慕,到底心软了。

你将那杯鸩酒放下,伏地跪拜:

「求陛下给臣一次机会,戴罪立功!」

李桓问:「怪力乱神之事,你也可解?」

你点头。

自然可解,因为那石碑,其实是你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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