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与内容来源于晋江文学城,侵权联删
图片与内容来源于晋江文学城,侵权联删
【节选】
不知道具体从何而起,但知道,有那么一些时刻,他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了。
容央看着褚怿,认真道:那你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你来说有点不一样的吗?
褚怿对上她澄澈而明亮的眼睛,答:归宁。
这次答得很直接。
容央意外。
褚怿补充:你跟官家争执,说了一句话。
容央等那一句话。
褚怿答:‘于儿女而言,母亲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容央一愣。
褚怿笑笑:同是天涯沦落人。
容央眼眶蓦然一酸,目光转开。
褚怿抱紧她:我明白你,并想,你也应该会明白我。那是我第一次想跟殿下、跟夫人走近。
斋内的灯火温暖静谧,他的声音也像一盏灯火,带着人间的暖意。容央看回他,瞳眸深处有涌动的泪意,褚怿抚上她脸颊。
不哭。
褚怿道:我们长大了。
容央胸口一热,想哭的冲动更强烈。
褚怿无奈,提前去摸她微微上扬的眼尾。
容央澎湃的心潮在他温柔耐心的抚摸中平静下去,最后握住他的手,低头,在他掌心里画圈。
你嬢嬢……会喜欢我吗?
褚怿有点意外于这个问题,笑了笑:会。
容央较真:为什么?
褚怿便也认真答:可爱,聪明,善良。
这答案不错,容央盯着他,脸上重新展露出笑来:我嬢嬢也会喜欢你的。
褚怿:哦?
容央眼波澄亮:英俊,潇洒……
最后一个词,被刻意压得很低。
褚怿啼笑皆非:什么?
能干什么?
容央笑,转开脸,吩咐他去取宣纸来,她要作画。
褚怿不知道她又要玩哪一出,笑着,顺着,去橱柜里取来宣纸铺开,后又为她研磨。
月上窗纱,灯影朦胧,容央坐在书桌前挥毫,铺开湖水,铺开小山,铺开一片瑰丽的夜空。
最后,勾勒那山,勾勒那亭,勾勒那人。
是这样吗?容央歪头,一双眼在灯火映照里灿亮起来。
一如那夜,夺目,璀璨。
褚怿静静看着:是。
容央脸莫名地红了红,把笔搁回笔山上,严肃地把画纸铺展开,用镇纸压住四角。
桌上,两幅画紧挨在一起,是他眼中的烟火烂漫,是她心中的在水一方。
以后这画,我也要传给我们的孩子。容央突发奇想。
褚怿哑然失笑:算了吧。
容央知道他是羞于自己的作画水平,安慰:自家孩子,有什么的。
褚怿琢磨着前面那四颗字,唇边勾起,人走过来。
容央重新被他抱回大腿上,耳廓被他唇贴住。
说得跟有了似的。
六月初六,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盛装出席恭穆帝姬赵慧妍的和亲大典。
同样一座大殿,同样一级丹陛,同样的一批送亲之人, 只是这回被吕皇后扶下殿阶的换成了她的亲生女儿,被赵彭策马相护走出皇城的不再是他的孪生姐姐, 雕鞍绣轂的一队仪仗亦不再仅仅是从禁廷走入盛京。
而是走过禁廷, 走过盛京,走过大鄞。这一天,满城的百姓都在观礼,观和亲仪仗里那格外浩荡漫长的车辆,观直遏云霄的礼乐如何把人送往远方。
这一场婚礼, 似乎总不如嘉仪帝姬的那一场来得热闹, 又似乎哪哪都比嘉仪帝姬的那一场喧嚣。
礼散后, 簇拥在御道两边的百姓们仍迟迟不肯回去, 男人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地拐入就近的茶坊、酒肆, 女人们挽手并肩、交头接耳地逛游在大街上。
他们继续聊这一场大婚,聊大鄞史册上这场史无前例的和亲。
前者聊大辽的都城, 大鄞的关城, 聊耶律齐的这一去, 灰头土脸,仓皇退遁。
后者聊大辽的冬夜,大鄞的春夜,聊恭穆帝姬的这一走, 没有流泪, 没有回头。
这两日的雨下得有点频繁,不下时,天也是阴沉沉的, 风一刮,大殿里全是凉沁沁的黏湿之意。
午后,官家坐在文德殿里小憩,被前来禀事的吴缙提醒,梁桓生已抵京十五日了。
国朝重犯入京,囚于大理寺,一审由大理寺卿责令验明正身,核定证据,录下口供,是为推勘。二审由御史台派人执卷宗从头到尾重新审问一遍,是为录问。
吴缙总结,梁桓生在两次严审中直言不讳,前后一致,把去年上官岫修书勾结他谋害褚家军一事尽数道来,桩桩件件,均已登记在册。现,只待提审上官岫及范申,就金坡关一案终审。
一位是参知政事,一位是国朝相爷,在牢狱中关上整整两个月之久,受其波及而被提审关押的官员不知凡几。
金坡关一案没审得怎样明白,倒是把以前的那些腌臜事纠出来不少。
官家想着近日那一封更比一封详细的罪状,疲惫地阖上双目。
审吧。官家慢声,责令刑部尚书卢云直、大理寺卿王仁章、御史台……
国朝御史台不设大夫一职,御史中丞即为一台主官,但御史中丞……
吴缙垂眸:御史中丞刘石旌系此案告发之人,论理,不宜再参与三司终审。为确保结果公正,臣建议,换一人。
官家:换何人?
吴缙:那就看,陛下想要的是什么了。
官家缓缓撩起眼皮。
吴缙道:二位相公在朝堂中人脉广如树根,牵一发而动全身,落一子而满盘活。如陛下仅想敲打震慑,换成哪位官员,倒是无多大妨碍;但如陛下想要真相……
官家截断:朕自然是要真相。
吴缙对上那双薄怒的龙目,惭然低头。
那臣以为,此人不宜在朝中择选。
官家蹙眉。
国朝崇文抑武,文臣武将间天然有着隔阂,范申、上官岫的势力尽管不能侵入全局,但其试图靠削弱将门权势以巩固皇权、减少军费、缓解二冗的思路还是很受一大部分文官认同的。在这种情形之下,多数作壁上观者并不愿意看到褚家大捷,而倾向于两败俱伤,或是保全前者。
更遑论,朝堂中除开褚家等几个将门以外,本就没几个有胆量、决心和其抗衡之人。
官家拧眉沉思,郁声道:不择选朝中人,那选什么?皇室出人?赵彭?那是褚怿的小舅子,换他去,旁人又能服么?
吴缙笑道:三殿下如今的确已到了为陛下分忧的年纪,不过臣想举荐之人,并非出自皇室。
官家狐疑。
吴缙道:春时殿试,陛下觅得不少英才,其中探花郎宋淮然耿介直率,心思缜密,又是开国功臣宋氏之后,家风蔚然。如今国中簪缨世胄数宋氏一族最树大根深,非范申、上官岫二人能撼,故臣以为,如陛下想要金坡关一案的真相,不妨试一试这初生牛犊、又有泰山可倚的宋家六郎。
官家一愣之后,眼睛亮起来。
因国朝冗官严重,殿试及第后的大批后生并没有机会立刻入职朝堂,往往还需要继续深造一段时间,直至朝中有空缺时,再由吏部点名补上。
在这段时间内,他们的确算不上正儿八经的朝中人。
不是朝中人,那就很大概率不是局中人,不在局中,方有守住清白公允的底气和资本。
宋淮然,官家是有印象、甚至于有深刻印象的。殿试那天,这少年郎答时行云流水,驳时从容不迫,的确不是那等趋炎附势的碌碌之辈,高兴得他当场就把人钦点为探花,后来更授意赵彭给他和容央牵线搭桥,有意让他尚主做驸马。
如不是后来出了褚怿长跪请命、范申换人和亲那些事,此人现在八成已经是他的女婿了。
思绪一收,官家顾虑道:他曾和莺莺接触过,但最终未能尚主,会不会因此事迁怒褚怿,从而不能平心持正,甚至……以公报私?
吴缙啼笑皆非:陛下爱女之心,臣十分理解,但如以此作为宋六郎徇私的证据,臣恐怕要替他叫屈了。
官家恍然过来,一时语塞。
也是,人家又不是那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还不至于那一面就深陷情网,因爱生恨去。官家咳了一声,道:那,就定他罢。
吴缙点头应是,又道:至于三殿下,如果陛下有意历练,不如令其监审。
监审?
话题突然又绕到赵彭身上,官家斟酌片刻,道:跟你一块?
吴缙答是。
官家笑:行,那就练练他罢。
也该是时候练练了。
次日,三司主审及监审名单公布,褚怿得知消息时,眉峰微微一蹙。
宋淮然。褚怿念一遍这个名字,向李业思确认,探花郎?
李业思答:是。
褚怿脚下生风,径直往署衙外走:何人举荐的?
李业思匆匆跟上:吴大人。
褚怿沉默。
李业思看一眼褚怿脸色,敏感地道:将军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宋淮然代替刘石旌参与终审,于褚家而言,算是最有胜算的一步棋,吴缙这一荐,应是功不可没。
褚怿:没有。
李业思:……
总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百顺等候在马车前,把褚怿盼出来后,扬声便嚷道:郎君,今日殿下请您去广聚轩快活快活!
这一嗓子实在嚷得扎实,署衙外守门的、路过的齐刷刷注目过来,李业思都臊得脸热。
褚怿上前把百顺脑袋一拍,唇边倒是有笑,上车。
百顺很受用地承受下这一拍,往车里问:是现在就过去,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裳?
褚怿:回一趟侯府,完事后过去。
百顺料想是有事要找四爷商议,诶一声,辞别李业思后,立刻也爬上车去,吩咐车夫扬鞭走了。
刘石旌是终审的最大隐患,这一患,务必要赶在三司开堂前解决。
抵达忠义侯府后,褚怿径直往四爷褚晏的住所走,及至院外,突然跟一人打了个照面。
这人实在不该出现在侯府。
褚怿停下,表情显然有点意外。
那人亦猝不及防,赧然地垂低了头。
悦卿哥哥。
有风吹过墙外的一丛幽篁,天是阴的,沙沙竹声如秋雨骤至,林雁玉颔首在竹下行礼,形容憔悴,弱不胜衣。
褚怿看着她紧颦的眉心,点头致意,越过她走入院中。
林雁玉愣了愣,回头时,他人已飒然走远,拐入走廊不见。
林姑娘……护送她出府的丫鬟低声道,时候不早,我们走吧。
褚怿屏退百顺,走入褚晏书房。
褚晏性情落拓,素来极少在书房度日,今日却破天荒地端坐于桌案后,手执书卷,一派端庄肃然。
褚怿进来时,他一双眼从书后挪出来,见是他,挺直的肩背明显耷拉下去几分,声音懒散而讥诮:这个点进来,那八成是碰上了。
褚怿也不遮掩:是,碰上了。
语毕,就着一把圈椅坐下,索性敞开来问:她来找四叔做什么?
褚晏淡声:放心,不是对不起你的那档子事。
褚怿斜乜过去。
褚晏把书扔开,笑笑。
褚怿推测:林府出事了?
两家曾经有过定亲的意思,如果不是正事、大事,林雁玉不可能只身造访侯府,且还是造访四爷。
褚晏一叹:林大老爷贿赂上官岫,金额巨大,半月前被逮走的,人现在还刑拘在台狱,照林雁玉的说法,素日里就多病,只怕撑不了几日了。
褚怿默然。
褚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摊上这么个表舅,亏得是没把亲成成,不然,可有你受的了。
褚怿面无表情,显然不愿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聊,褚晏识趣地收住:得,帮总还是要帮的,不然老太太那边不好交代,看在你为府上开枝散叶费心费力的份上,这点事,老四叔就替你料理了。
褚怿抠最后那一句的字眼:替我?
褚晏不耐烦了:那难不成是我老舅?
褚怿:……行吧。
薄暮笼罩盛京时,嘉仪帝姬赵容央正坐在广聚轩雅间的廊室里等人,赏景。
广聚轩临大街,日暮时的街市最是繁华熙攘,容央吹着暮风,默默观人间烟火,听雪青在耳边汇报今日朝中的大事。
官家这次让赵彭跟着吴缙一起监审,在众人意料之外,但细细一想,又着实是情理之中。
往些年赵彭就一直被当做默认的储君栽培,今年则先是跟官家一并主考殿试,后是全权负责接待大辽使团,眼下参与这桩朝堂大案,看似破格重用,实则水到渠成。
毕竟只要吕皇后还诞不下龙嗣,那赵彭就是官家唯一的嫡子。
作为唯一的嫡子,为父亲分忧国事有什么不可的?
容央欣慰,复又问起主审分别是哪三人,当得知御史台的主审官员竟是春闱时一惊四座的探花郎时,惊诧得眼睛瞪得浑圆。
他!
容央一声惊呼。
雪青只道是那少年郎一下蹦得太高,吓坏了殿下,忙也先附和着那可不是,然后开始阐述他之所以能担此重任的种种缘由。
而容央所想的却是
赵彭监审,宋淮然主审……那那三司会审的场面……不知是谁气惨了谁呢?
正唏嘘,廊室底下突然一阵喧哗,间杂不堪入耳的叱骂声,容央眉一蹙,循声看去,脸色越发冷然。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少年郎被三五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拽出一间店铺,踹倒在地。
残阳斜铺,不偏不倚铺在少年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庞上。
素白如玉,眉睫黑如黛山。
精致而虚弱,令人望之悯然。
余晖流金, 照在少年美丽的脸庞上,突然,一只脚朝他脸上狠狠踹去。
刹那间, 众人惊呼,少年的脸蹭过地砖, 再抬起来时, 已是鼻青脸肿,灰尘扑扑。
容央大怒:那是在干什么?!
雪青、荼白二人已然也被底下的骚乱惊动,雪青立刻屈膝:奴婢下去看看。容央拂袖:我亲自下去!
说话间,人已气势汹汹站起来,阔步往外。
南山堂前, 一众看客围起里外三层的人墙, 把三五个壮汉和那被打的少年郎圈在其中。
踹人的壮汉收回脚后, 一把将少年郎衣领揪起, 目眦欲裂, 粗声恶气:谋财害命的狗东西,也配在这汴京城内标榜悬壶济世, 妙手回春, 老子今日非要扒了你这臭皮、砸了你这破店, 替我惨死的妻儿报仇雪恨!
话声甫毕,拽起少年便朝店铺里拖去,另外几个壮汉跟着抡起长棍,簇拥进去。
一众看客哄声大作, 间或有知情的邻里挺身而出, 直呼不公,猛斥那行人强盗行径,然到底势单力薄, 根本不及挤进店中,就给那伙壮汉粗暴地推搡开去。
顿挫之间,南山堂内翻砸橱柜声此起彼伏,少年的惨叫喝止不绝于耳,众人或悬心吊胆,或跂踵相望,正在紧张时刻,一记威严至极的叱声破空而来,吓得众人虎躯震颤,回神时,人墙破裂,一批训练有素的护卫雷霆般冲入店中。
下一刻,惨叫声换了批声色,入店行凶的几个壮汉相继给制服在地,哀嚎不止。
人墙外,一位少女鲜眉灿眼,衣锦履金,在两位俏丽侍女的簇拥下走至店铺前来。
众人目光立刻齐刷刷聚焦于这个不知从何而降的美丽少女身上,定睛,屏息。
嘉仪帝姬赵容央驻足店前,展眼把里面情形看过一遍后,压下怒火,开口道:把人带上来。
一名护卫把带头砸店打人那名壮汉拉至前边来押住。
那人本来正在店中打砸得痛快,冷不丁给人劈头盖脸地撂倒在地,浑身气血骤然上涌,这厢再给押至一少女面前跪下,怒火自然更往上冲。
ntn的是什么人?!
容央眸中寒光聚拢。
荼白怒喝:放肆!
她人虽小,这一喝却极为狠辣老练,硬生生喝得那壮汉脸上横肉微抖,定神过后,神色越发不忿。
容央漠声:我是能让你趴在地上向我求饶的人。
相关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