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只和灭世魔头he》
作者:吞鱼
简介:
朝今岁容貌绝伦,天生剑骨,一把剑挑万人,是无数人追捧的天才,更是宗门未来掌门。
却在元婴渡劫这年中了情蛊,浑浑噩噩间梦见了自己的未来。
她梦见自己不过是话本里祭天的白月光。
她前半生顺风顺水,宗门爱戴,无数人追捧。
但中情蛊、强行逼出受重伤后,却成了命运的转折点——
她为了正道与灭世魔头拼死一战,最后却被信任的师门背后一箭穿心。
死后一夜成了叛徒,千万人唾弃,连神魂都被师弟男主打得魂飞魄散。
宗门被师弟控制后,他还到了一个所谓替身,顶着她的名头和脸,做尽了龌龊之事。
一觉醒来,却回到了身中情蛊之时。
这一次,她却再也不愿意再做殉道者。
看着对面刚刚和她打了三天三夜的灭世魔头,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心想:
没办法了,方圆百里没人,那就这傻缺了吧。
春宵苦短日高起,清冷出尘的剑修系上了衣带,拿自己的剑赠他,并且冷淡地表示:三月一次,等我找你。
纵横魔界的万魔之首大怒,谁知道剑修走了两步又风轻云淡地回来,扯着他的领子亲了他一口,冷淡地表示:封口。
生气的魔头:o(*////▽////*)q
上辈子的穿越女做了一辈子的替身,明明是穿书者,却活得像个影子,恨死了那个白月光,这一世她抢占先机,攻略了男主、得到了他的心,满以为可以取代白月光之时——
却见那个上辈子以身殉道的白月光回来了,施施然,一剑把男主捅了个对穿。
【小剧场一】
某日,听说某花楼男花魁和那剑修有一腿之后,魔头大怒。
这日,剑修被好友设宴,宴上据说花魁绝色倾城,好友遂请之。
结果请出来了一个身高九尺,长得很像是魔界尊主的花魁。
剑修:……
【小剧场二】
魔头脾气不好,喜欢动不动就把魔丢去万魔窟。
某一日被众魔规劝烦了,把大殿里的魔全掀飞了。
魔头一个人坐在王座上开始思索明天要踹谁,一直到有人脚步声响起,他不耐烦道,哪个不要命的……
魔头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少女熟悉的冷漠脸,魔头微微一顿,总觉得这么说那剑修不太好,于是试着缓和了一下语气,轻咳一声,
哪个不要命的死相。(淡定语气)
死相:……?
十万火急赶来护驾的众魔:……?
清冷正道之光X霸道粘人娇妻(?)魔魔头
精彩节选:
朝今岁五岁那年,生出了一个名叫系统的心魔。
她早就听人说她天纵奇才、身负剑骨道心,却因为年纪尚小,暂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至少,她踮起脚还没桌子高,暂时没法过人。
直到她发现自己年仅五岁,就生出了心魔——
果然,天降大任于是人也。
她从小心性坚定,初时,那名叫系统的心魔以糖葫芦来诱惑她签订天地契约,每每诱惑她,她都会盘腿以念《清心经》来对抗。
只要念上四五个时辰,那心魔就会直呼师父别念了。
她博览群书,坚定认为,每天只要对着心魔念经,相信念上个十年八年,总能把心魔给念死。
系统:……
这位大名朝今岁、小名岁岁的小姑娘,有一个不凡的家世。
昆仑剑宗是修真界剑修大宗,朝家在昆仑剑宗的根基可以追溯到几万年前创立宗门之时,出过昆仑剑宗近一半的宗主,亲爹朝太初毫不意外成为了当今昆仑剑宗的宗主。
就是朝家崇尚狼爹教育——就是比狠多一点那种。不仅高强度填鸭式教育;而且喜欢把刚刚步入修炼的、菜鸡版的朝今岁丢去和外门弟子比试,直面宗门内霸凌现象。
她还有一个剑修哥哥朝照月,玉树临风、天赋卓绝,时常出去带糖葫芦给她吃,热爱把她的头毛揉成鸡窝,把她抛到天上看她惊慌失措,唯一的缺点就是:文化水平不高。
她抱着书去请教哥哥功课,哥哥皱眉思索半天,发出了什么玩意儿的感叹;
她抱着账本去找哥哥,哥哥自信满满地在十八加三后面写了个十四;
她和哥哥出去买东西,哥哥和人讨价还价,价越砍越高
……
她有一个不怎么合格的父亲,还有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哥哥。
虽然很少得到父亲的关心,但父亲器重、哥哥溺爱,生活上衣食无忧。
系统发现:
它还暂时没有可以引诱到小豆丁的地方,便暂时蛰伏了下来。
直到朝太初为她举行了昆仑剑宗少宗主的仪式。
曾经呼声最高的少宗主,乃是昆仑第一剑朝照月。
——因为不会算账,且是个剑疯子,被无情踢出候选人之列。
仪式上,昆仑剑宗的所有人都见到了这位小宗主:
年纪小,面色苍白,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过目难忘的漂亮,半张脸在厚厚的狐狸毛里,几乎一阵风就可以吹跑。
她得到了地位,但是没有匹配的实力,在实力为尊的修真界,就像一只被放在悬崖边的幼鸟。
在那天的仪式后,她遇见了很多暗地里的嘲笑和刁难,议论声如同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许多人前来找少宗主切磋,而宗门内的切磋是被允许、也不被阻止的,所以她一开始很惨。就算是朝照月事后会一个个揍回去,可是越是这样,她受到的刁难越多。
几乎每天都是一瘸一拐地回来的,偶尔还会顶着破了口的嘴角回来。
父亲朝太初看见了,却从未过问过一句。
他常年跟在身边的大长老偶尔还会皱眉看她:少宗主,不要损伤了宗主颜面。
——也是隐晦地传达朝太初的意思。
原话是:至少不要破了相,带出去不好看。
当时她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偏过青紫的半边脸,安静地点了点头。
十岁那年的夏天,她几乎断了两根肋骨,在床榻上高烧不退。
她在床上躺了很多天,哥哥朝照月天天来看她,给她买来竹蜻蜓、糖葫芦来逗她笑,她笑得眉眼弯弯,还难为朝照月,让他给她念书听。
但是系统知道:她其实一直在等着朝太初来看她。
至今朝今岁小朋友都不知道,就算她不说,系统却能听见她的心声。
等到许多天后,朝太初才姗姗来迟。
他说:就像是小鹰想要飞,就会被无数次被踹下悬崖,这是成为宗主的必经之路。
他说:如果要当一个合格的少宗主,你应当做得更好。
她面色苍白,很小一团在被窝里,怔怔地看着他。
朝太初满意她的乖巧,于是道:你的寒秋剑法还是用得不够熟练,多和你哥哥练一练。
她回答他:是的,父亲,我会做得更好的。
可是等到朝太初走后,她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沉默了许久。
系统冒出了头来,诱惑她:只要和系统签订契约,修为突飞猛进指日可待。
她好久才回过神来来,问这只心魔:怎么个指日可待法?
系统按照修真界天才的标准:百岁金丹!
她点头。
系统当时以为她信了,大喜。
直到——
她十八岁金丹渡劫成功,成为昆仑剑宗千百年来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朝今岁对自己的心魔轻描淡写:提前了八十二年呢。
系统:……
系统开始许诺她成为人人爱戴的万人迷,不仅要武力碾压,还要用人格魅力征服所有人,坐稳少宗主之位。
她小小年纪就成为少宗主,本来就难以服众,而且越长越大,一个缺点就暴露了出来:
她的外表过于出色了。
小时候是个肉嘟嘟的雪团子,再大一点长开后,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不仅得到师弟师兄们的芳心,在外也时常遇见不要命的狂蜂浪蝶,引出很多麻烦。
师门里师姐妹们也对她颇有微词。
系统终于发现有宿主解决不了的问题——
立马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表示自己可以!
朝今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陷入了深思。
于是,她开始不再见人就笑,伴随着在剑道上一日千里的修为和造诣,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此一年四季只穿男女不分的宗门服饰,眉目冷峻,显示出十几岁时的清冷,竟美得有种雌雄莫辩的意味。
果然,男修士们的追求开始收敛。
——她得到了师姐师妹们的芳心。
系统:……
系统逐渐感觉到了一丝绝望。
不过,问题不大。
因为朝今岁十五岁那年,父亲把朝小涂带了回来。
朝小涂比她小一岁,长相清秀,笑起来有一对梨涡,从殿外扑进了朝太初的身上。
朝小涂和她有几分相似,却远不如她的容色惊人。
朝今岁很像早逝的母亲,一双冷淡又过于妍丽的杏眼,显得精致无比。
朝小涂资质尚佳,但是绝对衬不上天才,只能算得中上;根骨更是平平无奇,但任性妄为,大胆又活泼,很讨朝太初喜欢。
她以为朝太初对儿女,都不过是驯狼式的威严和历练,摔打得浑身是伤,也不过在旁边冷眼旁观,她是这样、哥哥朝照月也是这样。
直到她看见了朝小涂。
为了朝小涂手心割开的一道伤口,父亲将昆仑至宝奉上。
她站在殿外安静地看着。
只是在昆仑至宝那个瓶子被端上来的时候,视线停留了一瞬。
因为是她将至宝护送回宗,手上至今停留着当时残留的一道灼烧的疤。
朝小涂好奇地看了外面一眼,问朝太初,外面的人是谁?
她听见了朝太初轻描淡写:
不过是凡人所生的一对卑贱之子。
她觉得手心疤开始疼了。
系统的也没有出声。
她拢了拢袖子,面无表情地离开。
她终于知道,她和朝照月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没有半分灵根,靠着丹药多活了些时日,却在生下了她之后,撒手人寰。
朝太初自然不会将一届凡人女子看在眼里,凡人于修士而言,如同蝼蚁。
就连孩子也似乎因为不够高贵的母亲,成为了地上的泥巴。
朝今岁甚至看见了朝太初抱着朝小涂举起来,逗得朝小涂咯咯直笑,他是个苛刻的父亲,此时却像全天下一切的慈爱父亲那样。
她在想起了八岁那年差点丢了半条命,也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关心;她小时候想要抱父亲抱,却被一个眼神制止;
……
不过还好,她有朝照月。
系统将一切尽收眼底。
它以为自己有了可趁之机:显然,这个受宠的妹妹抢夺走了父亲大部分的关心和爱护,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定然会滋生出许多矛盾。
果然,朝小涂似乎是对她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少宗主、深得父亲器重十分介意,时常仗着父亲的宠爱,给她找麻烦。
系统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表示它可以解决这个麻烦、让她得到父亲的偏爱。
系统发现:
对待这个妹妹,朝今岁从不斤斤计较。
一开始朝小涂总是挑衅她、给她惹麻烦,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眼皮都不抬一下——
回头就会去揍朝小涂的心上人。
是的,朝小涂一回到昆仑剑宗,就喜欢上了朝今岁的师弟夙流云。
昆仑剑宗无数人的梦中情人是朝今岁,但是朝小涂总不能爱上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只好退而求其次,爱上了昆仑仅次于朝今岁的青年才俊。
朝小涂曾一个月给她找了四次事。
所以那一个月,朝小涂的心上人不管去哪里,路上都会遇见提剑的少宗主,活像鬼打墙。
朝今岁把她的心上人按照一日三餐的频率进行殴打,气得朝小涂哇哇大哭,每次都跑去找父亲告状。
这当然是没有什么屁用的,因为父亲会心疼朝小涂,可不会疼惜她的心上人夙流云。
朝太初甚至还觉得揍得挺好的,毕竟夙流云总要有保护她的能力嘛。
朝小涂哭得撕心裂肺、天崩地裂。
毕竟打在他身,痛在她心。
朝小涂后来果然就学乖了,因为她渐渐发现心上人只有一条命,再被揍,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从此朝小涂看见她就绕道走。
朝今岁拢拢大氅,轻飘飘对自己的心魔说:看,问题不是很轻易地解决了么?
系统:……
系统的声音逐渐变小,并且感觉到了一丝的绝望。
一百年了,已经快一百年了。
它还没签下契约。
宿主心性之坚定,乃它平生所见之最。
不仅因为宿主小时候能够对着它念四小时的经,更因为她打小不吃葱,每一碗面都要把葱全都挑出来,这一坚持,就坚持了一百年。
这样的心性,让她在剑道上成为了宗门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也让她日后冤种得格外突出。
可眼见着诱惑她签订契约难如登天,它已经在此方世界消耗了许多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要陷入沉睡,此时也不得不认命了。
系统在朝今岁元婴渡劫后的一天早上对她说:我可能要沉睡了。
百年相伴,终于换来了她微微一顿。
系统以为她终于感到了伤感,有点感动,却见她在册子上写下今日心得:
念《清心经》六万九千遍,可将心魔念死。
系统:……
系统看着她长大。
她就像是一把光芒万丈的名剑,清光逼人。如今,宗门里,大家都尊称她少主,她在宗门里的威望像是雨水,润物细无声,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屏息凝神,不敢冒犯的天上明月。
但是她的神态总是淡淡的,看外表,她似乎和传说中的那位少主不太像,面色苍白,甚至因为畏寒,常年穿着白狐裘,乍一看很是病弱;却因为常年练剑,还是寒秋决那样冰寒入骨的剑招,眉目疏冷,有别于女儿家的柔婉,有种不易折的凌厉,所以,甚至有几分雌雄莫辩的美感。
如果一切按部就班下去,她会成为昆仑剑宗当之无愧的宗主,走一条康庄大道。
至于朝小涂或者夙流云……虽然给她找了许多的麻烦。但她仍然认为,这不过是她人生路上偶然遇见的一块小石子,无法阻挡她光芒万丈、前途无量的未来。
她会成为昆仑剑宗最年轻的宗主、最惊才绝艳的剑修,就像是一把早已遮不住锋芒的剑。
她的人生用两个字形容:完美。
但是系统却知道,后面要加两个字:完美冤种。
朝今岁清早起来就听见系统念叨,问系统冤种是什么?
系统让她照一照镜子。
朝今岁:……
不过,最近系统很快结束了贫嘴,最近它为了维持能量,时不时就要陷入沉睡。
朝今岁也没在意,带着伏魔剑,径自朝着不远处的荒野飞去。
就在不久之前,朝小涂昏倒在了昆仑山门外。
伴随着一声守门小童的惊叫,整个清晨的昆仑剑宗全数被惊动。
朝小涂浑身是血,晕过去前,只留下了一句话:去救、去救夙师兄!
是宗门试炼出事了。
他们试炼的内容是下山寻找飞霜草,以上交的灵草为此次试炼的结果。
然而不知为何,朝小涂一行人却误入了魔族交界处的那片荒芜之地。
他们一行人除了朝小涂和夙流云两个金丹期,其他人都是几个灵字辈的弟子,不过堪堪筑基期的修为。
荒芜之地位于人界和魔界的交界处,千里赤野,遍布泥沼,只生长着许多爬地魔藤。要不是朝小涂身上有朝太初给的许多护体法宝,恐怕连走出来送信的人都没有。
那里时常有魔族出没,若是遇见了什么厉害人物,生机渺茫。
情况危急,朝今岁没有迟疑,吩咐了几句,便提着伏魔剑前去救人。
一个时辰后,她终于找到了人。
在一片赤野间巨大的岩石中间,昆仑剑宗的宗服有些显眼。
他们情况糟糕、显然已经在这里困了很长时间了,看见熟悉的身影,发出了惊喜的呼声:少宗主!
夙流云在他们身后,一身白衣已经染血,看上去十分狼狈。
刚刚要上前,却一顿。
他的视线转移到她手臂上白色衣衫渗出的血色——那是刚刚搜寻中被魔藤划出来的伤口。
夙流云伸出手,将仅剩下最后一瓶补血丹递了过去。
她一顿,朝着夙流云点了点头。
灵溪在一边颤抖着说:少主,我们,我们遇见了……
她话还没说完,仿佛是为了应和一般,黑暗中,有嘶嘶嘶仿佛蛇类觅食一般的声音传来,给人带来一种冰冷的爬行动物爬过脊背的、阴恻恻的战栗感。
整个黑暗的沼泽里,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潮湿的空气中,无形的威压在蔓延,像是一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上,他们屏住了呼吸,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一条巨大的蛟蛇,朝着他们的方向爬行而来,抬高了高高扬起的蛇头,一双血红色的竖瞳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顿美味的大餐。
再抬头,巨大的岩石上,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高大青年正靠在上面,屈着一条长腿,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的夙流云等人,一边漫不经心地安抚地拍拍身边大蛟的脑袋。
青年嘴角噙着笑,身形高大修长,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头顶那两根有些残缺的魔角,更是给他增加了一点儿野兽般的凶悍,仿佛是一只懒洋洋栖息着的庞然巨兽。
他转过了视线,阴毒又漂亮的丹凤眼看向了朝今岁,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啊,多管闲事的来了。
显然,多管闲事说的就是朝今岁。
昆仑剑宗众人浑身颤抖,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显然,他们差一点就要成为大蛇的口粮了。
——魔尊,燕雪衣。
他养的宠物也别具一格,是一条巨大的、择人而噬的蛟。
朝今岁却很淡定地看着上面的人,抖了抖剑,示意夙流云他们先走。
强烈的求生欲,让众人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里。
然而在远离了那恐怖的威压之后,后怕又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们总觉得留少宗主一个人不太妥当,又开始踟蹰不前。
夙流云在这群人中间修为最高,他停了下来,说道,你们先走,我在这里等等。
这里是离开密林的必经之路,由修为最高的夙师兄接应少宗主,是最万无一失的办法了。
只是,却没有人注意到,夙流云说话的语气十分奇怪,有种古怪的轻柔和期待。
朝今岁毫不意外会遇见他。
她和燕雪衣互相仇视,两人之间的梁子可以追到百年前。
百年里,此魔头与她大大小小的厮杀无数次,可谓是你死我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打到后来,她和他的蛇都熟了。
而燕雪衣此人,阴狠、歹毒,又是天生魔种。
她从小便知道此人心眼极小,又将她恨之入骨。
她若是死在别人手上,他都要将她救活,再将她亲手捅死。
她曾经好奇,去昆仑山下集市买过几本写魔族的话本,寻找他们会如何杀死她。
几百年前,修真界曾经有一场浩劫,几乎倾覆整个修真界,被魔族统治,所以修真界多少有点谈魔色变,不仅对魔族赶尽杀绝,更是有说不出的厌恶畏惧。
以至,记载了魔族的书籍里,魔族们都显得格外凶残、恐怖。
而燕雪衣,更是止小儿夜啼的个中翘楚。
她因为好奇燕雪衣会怎样杀死她,特意买了书前来拜读——
结果发现修士们的书里,魔族折磨杀人的方法千奇百怪、极富想象力。
如果是真的,她可能会被丢进刀山火海、挫骨扬灰千万遍。
她很早就明白一件事:千万不能落在这魔头的手里。
所以朝今岁毫不犹豫地吃下了夙流云递给她的那颗补血丹。
直到气血翻涌,四肢百骸如同蚂蚁啃噬一般痛苦,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被那魔头险些打中,伏魔剑差点脱力飞出去,她疾步后退。
青年此时仍然嘴角噙着笑意,像是逗弄戏耍老鼠的猫似的,带着残忍的恶意。
显然,他也发现了死对头今天的不对劲,对此青年很有蓬勃的探索欲,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朝今岁飞快地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直到浑身发热,她才终于明白这是什么:
合欢宗的虎狼之药。
她很快就想到了那颗平平无奇的补血丹,差点把牙给咬碎。
夙、流、云!
她不明白为什么——
然而,她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
她飞身后退,只来得及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就扶住了坚硬的岩壁,吐出一口血来。
她在冰冷的岩洞里,强忍着火烧一般的,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啃噬之痛,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小心翼翼地听着一切细微的动静,甚至屏息凝神,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声。
果然,在岩洞的外面,传来了那个索命一般的脚步声。
那青年还在外面轻轻地笑了一声。
阴恻恻的。
声名在外的大魔头,如今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困在笼子里的困兽了,他早在许多年前,就成长成为了一个可怕的、如同跗骨之毒一般的对手。
她发誓,他绝对在想一百种折磨她的方法。
往前,是阴毒的宿敌。
而往后,就是给她下毒的罪魁祸首。
她虽然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他要给她下药,但是夙流云此人心机深沉、平日里做事滴水不漏,如果真的是他做的,必然会在必经之路上等着她。
她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刚刚想要强行运功,逼出这毒——
沉眠的系统被惊醒:别!
朝今岁一顿。
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昏厥当中。
她陷入了一个漫长的,跨越了数百年的,大梦。
在梦里,她过了完整的一生。
梦里,她没有被系统阻止,她以为这药不过是普通的合欢散、强行逼出了这药,却不料,这却是合欢宗秘制的情蛊。
她强行运功离开,却在回到昆仑剑宗后,筋脉逆行、丹田烧灼,吐出一口血后,直接陷入了三个月的昏迷。
然而在她再次醒过来后,她茫然地听说:朝照月出事了。
他在寻找她找灵草的路上失踪,魂灯摇摇欲坠。
她听见消息后,在朝太初的大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他去找朝照月。
朝太初却在那时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要发誓守护昆仑剑宗、保护朝小涂,哪怕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她在风雪当中抬头看着这个叫做父亲的人,冰冷的愤怒在燃烧,在胸口沸腾,最后,只是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声好。
然而还是太迟了,朝太初只带回来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花了两年调养身体,终于恢复了修为,然而却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她开始天冷畏寒,大概是因为三天三夜跪在雪地里,彻底熄灭了最后一丝的希望,她厌恶冬天和大雪,就像是再也不想回想朝照月死去的那个冬天。
天地契约已经立下,她也再也没有反悔的可能。
当时魔界和人族势不两立、水火难容。
她为宗门殚精竭虑,就在那段至暗时刻,昆仑剑宗在她的看护下,死伤极少。
她从不让人无意义地牺牲,她永远提着剑,站在自己宗门弟子的前面。
昆仑很复杂,这里有许多修真世家掺和进去的影子,还有无数人的利益纠葛,但是她并不在乎。
就算是她一次次遭受猜疑、忌惮、指责,无数次被迫离开昆仑,等到他们需要的时候,她仍然会回来,坚定不移地护着昆仑。
因为那个天地契约、也因为朝照月问她为什么要入剑道的时候,她答应他:斩尽天下邪魔。
在修真界危难时刻,她会守护昆仑、保护人族。
一年年中,她把自己活成了昆仑剑宗活的护宗大阵。
人界和魔界征战不休,她终于在一次伤重之后,退下养伤。
然而,在听到昆仑山被攻破的消息之时,她仍然回到了这里。
朝太初第一次朝她露出了笑容,朝小涂泣不成声,师弟师妹们欢呼雀跃,仿佛只要她回来,昆仑就有了脊梁骨。
她也不负众望,去面对她宿命一般的对手、敌人:魔尊,燕雪衣。
他们互相敌对的时间,似乎快要接近生命的长度。
她和那个人,拼死一战。
但是她一年年地亏损了身体,面对彼时全盛时期的燕雪衣,没有半分胜算。
她是抱着送死的心去的,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在她耗尽全部修为,以一颗伏羲心将那灭世魔头封印后,她没有死。
那个阴鸷而疯狂的魔一寸寸消失在空气里。
他最后笑着低头问她,呼吸还带着血气:剑修是不是都是没有心的?
可是风声太大,他的声音太轻,她已经听不见了。
他化成万千碎片穿过她的身体——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触碰到这个魔头。
她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她想,解决了魔族攻城,封印了灭世魔头,昆仑再无心腹大患,从此修真界海清河晏。
然而在她转过身,走向昆仑的时候,却看见城门上,千万支箭矢相对。
一张张熟悉的脸,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有人在哭泣,有人别开了脸。
……
她没有被宿敌杀死,却在离那个她曾经视为家的、半步之遥的地方,被万箭穿心。
她倒在了雪地里。
天空飘着雪,在纯白世界里,好像只能够听见自己破碎的喘息声。
世界一片漆黑。
系统问:现在知道什么叫冤种了么?
朝今岁:……
很生动、很形象。
系统说,她是一部小说里开局祭天的白月光,在她死后,男主角就开始大杀四方、走上人生巅峰了。
朝今岁问:男主?谁?燕雪衣?
显然,她搞错了,男主是夙流云;至于燕雪衣,则是个终极大反派。
朝今岁和系统继续看着她死后的世界。
她死后,渐渐的,修真界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消息了,知道她名字的人,一提起,便是咬牙切齿、鄙夷厌恶的语气。
听说她当年背叛人族、出卖宗门,勾结魔界,残杀手足,无数同门弟子死在她的剑下,踩着正道修士的尸骨成就了正道魁首。
他们都说,她和那魔头勾结一气,是那场魔族大战的始作俑者,目的就是为了谋求更大的权势。
若不是最后一刻昆山大战之时,夙流云力挽狂澜,整个修真界都要颠覆在她的手里。
唯一值得抚掌叫好的是,她死的时候,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不过,朝太初和朝小涂父女的如意算盘很快就落空,他们把宝压在了夙流云身上,却不知,他对昆仑的居心很快暴露。
夙流云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个彻彻底底的魔族混血。
在那个大魔头被封印后,他风头一时无两,这是个疯狂的投机者、强势铁血的镇压者,昆仑里反抗他的人都死无全尸。
不过此时的朝今岁已死,再也没有人会挡在众人的面前了。
朝太初也发现了他的狼子野心,却回天无力,死得悄无声息。
朝小涂却活了下来。
原因匪夷所思:她长得像朝今岁。
朝今岁:……?
夙流云在朝今岁死后许多年,仍然对她念念不忘,找了很多个替代品。
朝今岁在梦里看着,只觉得可笑。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人爱她。
她看见他看着朝小涂坐在阁楼上,盯着相似的背影,一看就是一天。
他最喜欢看朝小涂练剑、穿白衣——虽然朝小涂根本不会什么剑法,也不喜欢这种颜色。
每个暴雨的夜晚,他都抱住朝小涂的腰,一遍遍叫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系统适时打上旁白:夙流云年少时追求滔天权势、不懂情爱,他不择手段想把月亮从天上摘下来,在她死后才悔不当初,但已永失所爱。
朝今岁看了半天,问系统:他是不是有病?
系统一噎。
朝今岁的眼睛受到了很多年的折磨。
终于等到了昆山大战中被封印的燕雪衣,他在百年后苏醒,已经是魔神归位。
夙流云和正道一起反抗,可仍然抵挡不过这场毁天灭地的大祸。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人能封印他了。
他的力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膨胀到了无人能敌的地步,一袭黑袍所过之处,如同摧枯拉朽。
还是一头熟悉的长发,却在百年封印当中一寸寸变白;
那一双狭长又美丽,刻薄又含情的丹凤眼变成了一片疯狂的血红。
昆仑被付之一炬。
夙流云被抓后,日日受万箭穿心之苦。
穿了心,又治好他。
最后再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死后神魂也投入炼狱,受尽百般折磨。
朝今岁看着这位宿敌。
她心想,他知道她死了,会高兴么?
这人心眼极小,又将她恨之入骨。
只可惜,最后,她拼尽全力用性命印了她命定的宿敌——
却没有死在他的手上。
她以为他疯了似的寻找她的尸骨,是为了和夙流云一样挫骨扬灰。
可是他竟然,给她立了个坟。
她为苍生而死,死后却是这个灭世魔头为她收敛骸骨。
这算是什么?对宿敌的敬意。
可是她的表情下一秒就僵住了。
她才知道,那个残忍嗜杀的魔头的心是黑的、落的泪,也是黑的。
一滴一滴滑过线条冷硬的下颌,落在她的碑上。
面无表情的魔神,身形高大,可是周身的气息却像是凝聚了无言的,让人窒息的浓厚绝望,像是跌入了暗无天日的凝滞沼泽,无言的悲像是潮水,淹没了这片苍凉的天地。
她僵硬了。
——他哭什么?
她死了,死得那样惨,他不高兴么?
昆仑剑宗的人没有哭、夙流云没有哭,她的亲人更是没有流一滴泪。
她为苍生死,可苍生让她像个笑话。
反而是这一生的宿敌,在她坟前,手指颤抖,泪如雨下。
她急得在自己的坟前打转,想叫他不要哭——
当然了,非要哭也不是不行,但是至少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她坟前哭?
她突然间意识到了某些根深蒂固的认知,在摇摇欲坠。
事情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她可以平静接受死亡,她以为自己的冤种人生虽然凄惨,但是至少死得明明白白。
但是现在——
她死不瞑目了。
她的身影消散,快速抽离梦境。
系统在她离开梦境的那一刻出来了,诱惑她:
只要和系统签订契约,逆转人生不是梦!
这句话系统问了她一百年,每天睡前问一遍,可是没有一次成功,但是系统有预感,这一次要成功了。
系统十分奸诈道:如果不愿意,你醒来之后就会忘记一切。
系统看着她长大,自认了解宿主:她可以接受自己最后死得凄凉,但是她无法接受背叛、无法接受被摆布的一生,更加无法接受朝照月的死。
果然,它听见了她开口了,她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系统忍住了狂喜,开口道:
宿主,在夙流云死后,灭世之灾还是发生了,魔神自尽时的余威,足够让这个小世界彻底破碎。
魔神,自尽?他竟然自尽了。
系统道:我们不能让这个世界破碎,自然要避免灭世之灾。
她一顿,因为这个要求,和当初朝太初逼她立的天地誓约,竟然差不多。
系统察觉到她的想法,竟然拿它和那个渣爹类比——
它只是要她牺牲一点节操,没有要她的命啊!
系统连忙说:经过无数次的推演,这个世界最后都会因为大魔头燕雪衣而毁灭,只要他最后只要归位成魔神,无一例外会酿成大祸,所以我们只能从他身上下手。
朝今岁沉默了,她以为又是要杀了燕雪衣。
如果在这场大梦之前,她大概最后会答应它;
但是在现在,她闭上眼,就是那魔头在她坟前的样子。
天地凄凄。
像是一只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至宝,陷入了疯狂的绝望里,哀恸的兽。
她那一刻,竟然觉得这个疯狂的魔,可怜极了。
她以为她和那个魔头知己知彼,大梦一场才发现,她好像从未懂过那个人。
她声音很沙哑,迟疑地问:杀了他?
系统:?
系统:睡了他!
因为意识逐渐复苏,外面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朝今岁没听清系统的话。
系统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它让宿主做这个梦已经消耗太多,和她说这么多已经撑不住了,再次陷入了沉睡。
她的意识渐渐恢复,那种烧灼的、蚂蚁爬过一般的感觉也恢复了。
一睁眼,还是那个漆黑的岩洞。
她经历了漫长的一生,再一次回到一切的转折点,这时朝照月还没有死,她还没有立下天地誓约,一切的一切,还都没有发生。
她想要撑着伏魔剑站起来,情蛊之毒却让她喉头腥甜。
此毒名叫春寒蛊,乃是合欢宗的极品秘宝,夙流云估计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搞到手。此蛊十分霸道强横,一开始只是如同万蚁啃噬,接着就会浑身血液翻沸,三个时辰内如果不能解,就会和上一世那样气血倒涌、筋脉俱裂。
恰好此时,索命一般的脚步声传来。
是那魔头。
她虽然没有听清楚系统说了什么,但系统情绪十分激烈地反对杀了他。
她于是十分草率地做了个决定,眼神逐渐坚定。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心想:没办法了,方圆百里没人,就他了。
魔头踏进这岩洞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丝探究,脚步却仍然如同猫戏老鼠一般闲庭信步,顺着蛟蛇的指引,找到了朝今岁。
他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阴沉和钢刀一般的视线刮过她,刻薄又恶毒地开口,仿佛饱浸着毒汁:
怎么?受伤了?提不动剑了?
尾调上扬,饱含讥诮,上一次是为了那个师妹,这一次又是为了救哪个师弟?
他朝着她走来,把她一步步逼到墙角。
她此时浑身乏力,额头冒汗,于是那把雪亮、冰冷的长剑很轻易挑起了她下颌,
你以为你是谁?救苦救难的圣人?
他们贴得极近,气息交缠。
她的手指抓住了抵在她咽喉上的那寒气森森的剑刃,视线和他对视。
也许是大梦一场,再看见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还没有在封印的百年里青丝成雪,还不曾拥有疯狂绝望的血瞳,还是个长得漂亮,又恶毒的魔头。
他有着过于苍白的面色,丹凤眼薄凉,阴沉和钢刀一般的视线刮过她,眼角却有一抹妖异的绯红,像是在开在黑暗里的灼灼桃花。
她突然间说:燕雪衣,我梦见你了。
黑发的魔头瞳孔猛地一缩。
等到慢半拍明白她在说什么时候,他猛地后退,仿佛遭到了巨大的惊吓,差点撞到了后面的岩壁。
好一会儿,他才狐疑地看向她。
像是恨不得要一寸寸剔下她身上的肉、掏出她的心脏,看出她是何居心。
他狐疑,冷笑:花言巧语,也捡不回你的小命。
燕雪衣,我真的梦见你了。
梦见他们一生敌对,谁也没落下个好下场。
岩洞里,安静了一会儿。
他身形十分高大,低下头阴影几乎将她笼罩,丹凤眼在阴暗处显示出冷冰冰的危险审视。
好一会儿,他冷冷道,你、撒、谎。
他们从前唇枪舌战,他从未动怒,可此话出口,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只魔,真的被她激怒了。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绝不能触碰的逆鳞。
——她想,那接下来要做的事,会被丢进万魔窟碎尸万段么?
她说:我梦见你,在我坟前上坟。
魔头:……
——不得不说,这倒是极有可能的。
他面色顿时一黑。
滔天的怒意像是冰冷的火焰,但是还没有燃烧起来——
下一秒,他就感觉轻柔干净的风拂面,唇上触上了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
滋啦,滔天的火苗灭了。
他高大的身形僵硬,仿佛从唇上的触感开始,被一寸寸地石化成了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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