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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造梦者1028号

和亲卫国前，长姐是姜国最端庄聪敏刚正自持的淑慧公主，美名远扬，人人称颂。

和亲卫国后，长姐变成了先勾引公公后勾引小叔子的淫娃荡妇，声名狼藉，人人喊打，不出三年，羞愧自尽。

好有趣，原来和亲还能让人性情大变啊。

长姐死讯传回姜国的那天，我笑盈盈地求父皇送我去卫国和亲。

最是端庄高洁的长姐到了卫国就变成了淫妇，那么我这条本性阴狠恶毒的疯狗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1

长姐嫁去卫国的第三年，卫国派遣使臣出使姜国，带回长姐的死讯与卫皇的斥责。

使臣称姜国淑慧公主本性淫荡，嫁给卫国大皇子后不甘寂寞，竟先后勾引卫国皇帝与卫国二皇子。

卫皇念其年轻，未曾严惩，只责令其入寺带发修行。

哪知进了钟山寺，淑慧公主淫性不改，竟又试图引诱玄明大师。

玄明大师将此丑事上报卫皇，卫皇震怒，淑慧公主羞愧自尽。

他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讨要好处。

姜国送出一个如此不检点的公主，差点就污了卫国的皇室血脉，理应赔偿。

从今往后，姜国每年进献给卫国的岁贡要再涨一涨，原先的白银二十万两太少，改为每年三十万两；

绸缎十万匹也不够，改为二十万匹。

2

卫国贪得无厌，欺人太甚。御书房内，我跪在父皇身前自请和亲：

「父皇，儿臣听闻卫国四皇子还尚未婚配。长姐当年嫁给了卫国大皇子，我不想输给她。如今我已及笄，就让我和亲卫国去嫁给卫国四皇子吧。」

父皇被我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重重地把手中的奏折砸到了桌子上：「胡闹！给他们卫国糟蹋了一个姜国的公主还不够，你还要上赶着去被糟践？仪儿的牺牲是为了换取姜国边境和平，你去凑什么热闹？所幸卫国现在不想打仗，不就是再多赔点银两，朕往后再多收一些赋税就好了。」

仪儿的牺牲？我恭敬地跪在父皇身前，低头掩饰眸中的恨意。

原来你们也知道长姐和亲卫国是为国牺牲。

她是弃子，所以她的死活无关紧要。

父皇早在去年丑闻刚刚传出的时候就下诏与此孽女断绝关系，姜国的皇室玉牒也早已彻底抹除了「萧有仪」的名字与生平。

长姐为了姜国牺牲一切，如今姜国民间竟也流传起了她辗转卫皇父子床榻间的情色艳文。

甚至有文人墨客写了讥讽长姐的长诗，斥责她生性淫贱，使母国蒙羞。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三年前的那场大战，最初占据优势的，是姜国。

3

长姐生来聪慧，自幼熟读经史策论，父皇曾说长姐是他的骄傲，他的心头至宝，特封长姐为「淑慧公主」。

但再聪明又如何，她终究只是一个公主。

姜卫战争初期，长姐做军师运筹帷幄，姜国节节胜利，打得卫国狼狈退避。

直到漉水战役前夕，太子哥哥上书父皇，直言女子做军师恐伤天和，往后的战役，他愿代父出征，亲自上战场。

父皇准了。

也许是看着这场大战已经接近尾声，是时候让他心爱的太子去摘取胜利果实了。

长姐被召回都城关入公主府，太子率亲卫奔赴前线。

而后姜国大败，连丢七城，秦将军战死，五万精兵为护太子突围遭遇伏击惨死漉江。

也许这就是长姐犯的最大的错。

她天资聪颖心地善良，也就无法想象自己的弟弟竟然会是一个那么愚蠢那么恶毒的废物！

卫国军队士气高涨攻势汹汹之际，姜国南方爆发洪灾与瘟疫，稻谷欠收，粮草不足，军心已然溃散。

外忧内患，姜国终于无力回天，大败。

卫国军队一路攻城烧杀抢掠，吃够了好处才主动休战谈和，要银子，要绸缎，要姜国送淑慧公主赴卫和亲。

当时的卫国皇帝是怎么说的？

淑慧公主乃女中诸葛，他的大儿子恰好也是个喜好文墨的君子，两国结亲，从此止战，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父皇欣然应允，两国签订盟约。

次月，长姐与二十万两白银、十万匹绸缎、三千匹良驹一同被送往卫国。

……

生前壮志难酬受尽欺辱！死后无家无国无处安息！

这便是我长姐萧有仪的一生。

多可笑，明明她才是最爱姜国的人。

不过三年，不过三年，她的功绩、她的热血，都已彻底灰飞烟灭，只剩一滩污痕！

4

我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恨，恨意如同烈火时刻焚烧着我的血肉。

烧得我心肺筋骨俱痛，烧得我性情暴戾只能靠杀人舒缓积郁。

好疼，好疼。

我知道仇恨已将我的灵魂扭曲成恶鬼。

可是长姐一定比我更痛吧。

这三年来我一直暗中给太子下毒，给父皇下毒，收拢秦家军旧部筹建自己的势力，抽空把污蔑长姐的文人都砍了脑袋……

我非常努力地活着，变强，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把长姐救回来，为她正名，让她有机会发挥她的聪明才干。

但现在长姐死了，背负着屈辱与污名，死了。

我再没了徐徐图之的精力。

我决定以身入局，让所有人都不得好 死。

我重重地磕头：「父皇，孩儿知道父皇心疼我，但我终究只是一个公主，便是留在姜国，我也总要出嫁的，您何不干脆将我嫁去卫国呢？卫国如此咄咄逼人，每年再多进贡十万两白银、十万匹绸缎，时间久了，百姓必定怨声载道……恐怕会动摇国本。」

「长姐可以为国牺牲，我亦可以！听说四皇子很受卫皇器重，如果我能讨得四皇子欢心，也许往后姜国便无需再每年向卫国进献那么多岁贡。」

我再次磕头，声音坚定：「父皇，儿臣一片赤胆忠心，愿为姜国拼死一搏！请父皇成全！」

父皇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但他依然迟疑：「可是，燕燕，你怎么保证卫国四皇子愿意娶你？」

我微微一笑：「儿臣已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5

七日后，随着卫国使臣一同归国的，除了数不尽的白银绸缎良驹，还有一个木箱子。

箱子里放着一把沾血的匕首，一只雄鹰的翅膀，一封情书。

这便是我送给卫四皇子的礼物。

「燕王殿下安，我是姜国的小公主萧燕燕。你的封号是燕王，我的名字是燕燕，太有缘啦。」

「听说你喜欢狩猎，我也喜欢。前几日我骑马打猎射中了一只雄鹰，本想将那雄鹰当作礼物送给你，又担心路途遥远，鹰尸腐烂，只好用匕首割下了它的翅膀。如今我将这翅膀与匕首一并送给你，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来娶我吧。」

木箱承载着我的期待去往卫国。果然不出半月，卫国又有使臣来信，燕王殿下有意求娶姜国燕燕公主——

为妾。

其实父皇不愿我去给别人做妾，但他软弱了一辈子，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不敢违抗卫国。

我即将启程前往卫国，但在离开姜国之前，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我要给我的好父皇准备一份大礼。

6

「萧燕燕，你疯了！你怎么敢绑架孤？快给孤解开！」

公主府内，父皇的好大儿，我的太子哥哥萧齐贤被捆成了粽子，怒骂着我。

我坐在金丝楠木椅子上，一边剥葡萄一边语调平和地问他：「萧齐贤，你还记得长姐吗？」

我提起长姐，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公主，怎么敢直呼孤的名讳？」

我被他逗笑了，挥挥手，侍女秦英拿起竹板，冲着萧齐贤的嘴重重地掌了十下。

我又问他：「萧齐贤，你还记得长姐吗？」

他眼神中流露出不屑：「你是说那个败坏姜国名声的淫妇？你也被她带坏了。可笑你们这些女流之辈只会使些后宫阴私手段，偷偷摸摸地绑人，色厉内荏地掌嘴。我昨日还劝父皇别答应卫国的求娶，真是好心错付了！」

我突然想起年幼时，长姐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他，我们三个一同题诗做花灯。

长姐的手好温暖，我记了好多好多年。

至于萧齐贤，那时候他就惯会无理取闹，撒泼打滚地让长姐只能抱他不许抱我。

我这位兄长一直都这样，气量狭小，很会耍些小聪明，从来没有大智慧。

长姐是个心软的人，但我不是。

现在长姐已死，我又决心去卫国以命搏命，姜国的仇也是时候报了。

我挥手：「二百下。秦英，我要让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英拿起还带着血迹的主板，重重地抽向萧齐贤。

三年前秦将军死战漉水为姜国流尽最后一滴血，死后却连尸体都没保住，被卫国人带走烧了。

一切灾祸皆因这位好大喜功、贪生怕死的太子而起，秦英对他的恨不比我少。

被竹板抽了二百下，萧齐贤的下半张脸烂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我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命令秦英解开萧齐贤，给了他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

「哥哥，我们堂堂正正地决斗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

萧齐贤眼中闪过狂喜，他大概以为他赢定了。

我轻轻抚过我的剑，此剑名唤丹心，削铁如泥，本是我给长姐准备的礼物。

送不出去了。

复仇已经开始，就先用萧齐贤祭剑吧。

萧齐贤举刀向我劈来，我正面迎上——

十八招。

我一共使了十八招。

剜其眼，割其耳，断其手，挑其筋，去其势。

将萧齐贤砍成人彘，我单独挑出他的子孙根，吩咐秦英：「这可是父皇的宝贝儿子的大宝贝，就因为多了这根东西，他从小便耀武扬威高我一等。等会儿把这玩意儿炖了喂给我父皇吧，给父皇补一补。」

这便是我送给父皇的最后一份礼物。

7

太子已死，父皇也早被我下了慢性毒药，活不过明年了。

姜国也许会大乱。

我知道长姐最爱姜国，所以从前我细细谋划，只想稳扎稳打地夺权救人，顺便守护姜国。

我很后悔。

也许如果我之前就狠下心快一点，长姐就不用死！

萧家的男人都是软骨头，本就不配受到万民供奉。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皇室，乱便乱了吧。

说不定乱世反而能出个民间真英雄呢。

其实我还有个生来体弱潜心修佛的二姐姐。

她生母位分很低，又犯过大错，二姐姐七岁便被送入护国寺为国祈福，很少离开寺庙。

我许久没见她了，以前见面的时候也没和她说过什么话，如果她是个聪明的，也许姜国大乱正是她的机缘。

踏上前往卫国的马车，我同姜国永别。

8

战败国的公主想要到战胜国搅弄政治风云，并不容易。

何况卫国四皇子杨慎本就是个十足恶劣的人。

与杨慎的新婚之夜，挑开我盖头的却是他的侍卫。

喜庆华丽的婚房中，我的夫君衣襟松散，长发四散，怀里抱着一位只着轻薄红纱的美人。

美人一边吻他侧颈，一边给他剥葡萄。

我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阴鸷而狭长，眼尾上挑，颇有风情。

我很是耿直地开口：「夫君，我也会剥葡萄，并且我比她漂亮多了，你为什么抱她不抱我呢？」

杨慎看向我，目光中满是兴味，却没开口。

红纱美人白了我一眼：「姜国的公主果然都是没教养的下 贱胚子。」

我跳下床，怒气冲冲地指向那个红纱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和你决斗。」

美人娇滴滴地和杨慎撒娇：「王爷，你看她——」

杨慎点了点头，「去和她决斗。」

美人很震惊，不情不愿地离开杨慎的怀抱，走向我。

她这副窝囊样子让我想起我的父皇。

呵，权力可真好啊，只要有权力，蠢材也可以支配智者，疯子也可以折辱君子。

这么好的东西，我也想拥有。

美人问我：「姜国公主，你想和我比什么？我自幼练习舞乐，我劝你还是——」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成掌劈向她后颈，劈晕了她，美人软软倒地，我又在她屁股上踹了两脚。

然后我满脸喜悦地看向杨慎，张开双臂：「夫君，我赢啦！你抱一抱我吧。」

侍卫们纷纷拔剑指向我，我却只看向杨慎。

杨慎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擦擦眼角，道：「别装了萧燕燕。我知道你和淑慧公主很要好，你嫁来卫国其实只是想给她报仇，对吧？」

我认真地摇摇头：「夫君说错了。」

他挑了挑眉毛，抬手，侍卫们都收起剑。

他看向我：「你还想如何狡辩？萧燕燕，别自作聪明，如果被我发现你在说谎，我今晚就会杀了你。」

「我与淑慧公主不仅是关系要好，我爱她。她是我的长姐，我的老师，我此生最崇敬的人。萧燕燕是个一根筋的蠢货，爱谁就心甘情愿为谁付出一切，不怕吃苦，不怕受伤，不怕死。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便是报仇，我也不想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报，我来到卫国的初衷，是想求一个真相。我长姐在卫国的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爱对我来说太重要，我此生都勘不破。长姐既死，我失去了唯一的家人，我想要为长姐报仇，敢嫁来卫国我就不怕死，但我也想活着，想有新的家人，想有爱。杨慎，我既然嫁给你，此生应当就只有你一个夫君，我想爱你，也希望你爱我。」

杨慎冷笑：「爱？如果我说淑慧公主就是我害死的，你要选择哪份爱，你会怎么杀死我给你姐姐报仇？」

「即使你真的参与了，害死我长姐的人也绝对不只你一个，我会先杀死其他恶人，把你留到最后。因为你是我的夫君。」

杨慎又哈哈大笑，他长着一张冷酷阴柔的美人面，竟是个爱笑的人。

他终于起身向我走来，抱起我走向床榻。

「萧燕燕，你确实不太聪明，倒很大胆。」

9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杨慎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大多都很自信，何况他不只有聪明的心智，更有尊贵的身份，俊美的外表。

在自信之上，更有一层自负。

这样的天潢贵胄，拿捏一个憨直的弱国小公主自然是手到擒来。

扮演一个至情至性的憨直情种对我来说并不难。

可如果想要让一个聪明人死于他的聪明，这似乎很不容易。

10

一夜欢好，杨慎很餍足。

他似乎有嗜痛的怪癖，每当我轻啃他的脖颈，咬上他的肩膀，他都会爽得微微颤抖。

他还喜欢掐我的脖子，喜欢看我意乱情迷眼角含泪的样子。

他掐完我，我便狠狠地咬他的手。

他又会莫名其妙地笑。

总的来说我们在床事上还算融洽。

第二日醒来，他躺在我身侧，一边把玩我的头发，一边问我想如何处置昨日冒犯我的那个红纱美人，我夺回自己的头发，愤愤开口：

「她出言不逊，那就掌嘴二十，打烂她的嘴。她与我决斗输了，夫君不妨把她赐给我，让她做我的奴隶。」

见我不喜欢被玩头发，他又轻轻地摩挲我的脖子，时不时捏一下：「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娘子不想杀死她吗？」

「夫君舍得吗？若是舍得，那便杀了吧。」

杨慎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那便杀了吧。」

「只是娘子，当初你向我求亲的那封书信，写错了。」

他轻轻地掐着我的脖子，缓缓道：「我自幼身体不好，不会骑射也不喜欢狩猎，更不忍心看到小动物惨死。我二哥倒是很喜欢打猎。」

「鹰本可以自由地在天空中翱翔，你却杀死它，割下它的翅膀，我不喜欢。祭司说明日天气好，二哥邀我狩猎，你也随我一起去吧。」

11

六月初三确实是个好天气，天朗气清，无风无云。

杨慎与卫二皇子一同狩猎，我骑一匹枣红小马随行。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似乎不太好，打个猎都要各自带一大帮侍卫。

杨慎的骑术确实一般，也许他没骗我。

这个季节的飞禽走兽都很活跃，进山没多久二皇子就射中一只锦鸡，一头野猪。

不同于杨慎的俊美，二皇子光看外表就很粗犷，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他已经射中两只猎物，杨慎却还连弓都没拉过。

于是他出言讥讽：「四弟的身子还没好？怎么越长大倒越发娇弱了。」

他瞟了我一眼：「四弟身边又有新的美人了，这次这个比之前的漂亮。只是你打猎也带着她，不怕在美人面前丢脸吗？」

我仗义执言：「我夫君仁德，不喜杀生。且夫君聪慧，雄韬武略都用在正事上了，自然没必要在区区射猎中逞一时威风。」

二皇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并不理会我，只看向杨慎：「四弟，你这新宠有点不知死活了。」

杨慎微微一笑：「并非新宠，这是我夫人，姜国的燕燕公主。」

二皇子不屑地笑：「又是姜国的公主，她不也只是个妾吗？身材比她姐姐要好，脑子倒差远了。说起来，淑慧公主虽然是个荡妇，她的滋味可真……」

我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快马奔向杨尚，冲他挥鞭：「杨尚！你先是对我夫君出言不逊，现在又口出恶言侮辱我长姐，你可真不是个大丈夫！」

我那一鞭并没有抽中他，但他现在是真的暴怒了，「不知死活的臭丫头！老子今天就弄死你！」

杨尚一声令下，他的侍卫们全部拉开弓箭，对准了我。

杨慎慢悠悠地策马来到我身边，抬手，四皇子府的侍卫们亦拉开弓箭，对准二皇子。

杨慎咳了咳：「二哥，她才刚刚及笄，你何苦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伤了我们兄弟的情分。」

二皇子又惊又怒，最终还是让他的人全都放下弓箭。

杨慎便也收了手。

但他依然没消气，目光阴狠地注视着我：

「我可以不杀她，这丫头长得确实漂亮，难怪你被迷了心智。既要讲究兄弟情分，老四，你把她送给我玩几天吧。」

杨慎没开口，我再次挥鞭怒斥：「杨尚！你消气了，我还没消。我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脑子里只有裤裆那点事儿的男人！你敢不敢跟我单挑？若你赢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若我赢了，你再也不能对我夫君出言不逊！也不许再提我长姐！」

杨尚这下是真的用看疯子的眼神在看我。

我看向杨慎，柔声道：「夫君，可否给我一把结实的长枪。」

杨慎也有些意外，却还是命他的护卫为我拿了一把长枪。

我挥舞长枪，挑衅杨尚：「是男人就来单挑！」

杨尚俨然已经怒发冲冠：「我现在就亲手弄死你！」

12

卫国二皇子骁勇善战力能扛鼎，天下无人不知。

是以，我与杨尚单挑，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在找死，没人觉得我能赢。

包括杨慎。他的眼中亦是只有玩味，毫无担心。

可大家都忘了，姜国的秦将军还活着的时候，杨尚其实一直都是秦将军的手下败将。

而我师从秦将军的女儿秦英。

杨尚力量有余，灵巧不足，像一尊笨重的塔；而我恰好天生神力，轻巧敏捷，是一支出其不意的利刃！

我有意藏拙，与杨尚缠斗了四十多个回合，找准时机，一枪将他挑下了马。

他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撞到石头才停。

杨尚的侍卫慌忙跳下马去救主，也有几个侍卫想对我发难，杨慎又策马至我身侧，朝我伸出手。

我握上他的手，借力一跃，上了他的马，与他共乘一骑。

他从身后搂住我，轻声喟叹：「我的燕王妃真是全天下最勇猛的姑娘。」

杨尚已被侍卫扶了起来，看着伤得不太重，杨慎居高临下地揶揄他：「二哥，愿赌服输，你可别忘了我娘子说过的话。」

我亦乘胜追击：「我赢了！二哥，你再也不能对我夫君出言不逊！也不许再提我长姐！」

燕王府的侍卫们也放肆地欢呼起来，我能感觉到大家看向我的目光都变了。

他们开始敬佩我。这很好。

13

「燕燕，你真的是一个公主吗？我觉得比起公主，你更像一个女将军。」

是夜，燕王府内，杨慎一边为我上药，一边轻笑着问我。

白天和杨尚的那场单挑虽然是我赢了，但杨尚的勇猛也并非浪得虚名，正面决斗过后我身上也多了不少淤青和擦伤。

好在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

杨慎实在是个怪人，大半夜的突然把我的侍女都打发走，非要亲自服侍我沐浴更衣，给我上完药后又兴冲冲地要帮我梳头。

他梳得很细致，我却没了耐心，干脆往后一靠倒进他怀里，闷声道：「我天生神力，从小就习武，是想保护我长姐。可惜……若是夫君需要，我确实可以做个女将军。」

他身体一僵，突然很认真地开口：「燕燕，新婚之夜有意为难你，是我不对。但我从没害过你长姐。」

「二哥暴戾，大哥懦弱，父皇好色，玄明虚伪。淑慧公主的死是他们一手造成的，我与她并无交集。」

他轻轻摸我脑袋：「燕燕，我愿意帮你报你姐姐的仇。如果将来是我继承大统，我定会重新与姜国签订盟约，减轻岁贡。」

「我从前没有爱过别人，不懂爱是什么，亦很羡慕你对你姐姐的爱。燕燕，其实如今我每次同你接触都很喜悦，心中似有小鹿奔腾，也许这就是爱吧。我想，我们可以做一对恩爱夫妻。」

我回过身搂上他的脖子，又是哽咽又是欢快地反问：「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吗？」

他轻笑：「是的，我错了。我与你，我们本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我将脸埋上他的肩膀，这样我便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看不到我的表情。

我说：「杨慎，从今天起，你帮我复仇，我护你平安，可好？」

「好。」

14

我为杨慎编织了一张名为爱的梦幻大网，又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强悍能力。

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杨慎至少表面上对我极好，还特意请了卫国最好的铸剑师为我打造趁手的兵器。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内。

其实说白了，高位者谁不想要个忠勇的贴身护卫？

何况我还是个美女，除了保护他还能和他睡觉呢。

但凡他脑子正常，都会宠我的。

如今杨慎「爱」我，爱到将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弱点都悉数告知我；杨尚恨我，恨到差遣死士跟踪我，估计是想找个机会将我虐杀。

卫皇一共就三个健康的成年儿子，两个都跟我发展出了如此深刻的情感，我猜，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见到这位卫国最高统治者了。

15

七月底是卫国的达仁大会——一个传统的亲族聚会的节日。

卫皇在宫中设了家宴，我以燕王宠妾的身份同杨慎一起入宫，秦英随行。

秦英的长相很清秀，她对外一直扮作柔弱哑巴，我怜惜她，因此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没人知道她的武功比我还要好。

这场宫宴非常的，正常。

卫皇亲切地问我嫁来卫国可还习惯，我规规矩矩地答了，卫皇又挨个儿关心了一下他的儿子们。

全程没有任何人提起我的长姐。

大皇子话很少，沉郁地喝闷酒，没怎么笑过。

杨尚在卫皇面前极孝顺，十分健谈，变着法儿地逗老头开心，

杨慎嘴甜不输杨尚，不过他还分出很多精力关心我，对我嘘寒问暖，帮我剥螃蟹，引得卫皇都笑着感叹我们伉俪情深。

杨慎借机向卫皇讨了个恩典，直言当初是他年轻气盛不懂事。

现在他已找到此生挚爱，「妾」的身份实在配不上我，他想要正式娶我为燕王妃，让我做他唯一的妻子。

卫皇欣慰地笑，大手一挥，当场允了。

珍馐美酒，父子和乐，这实在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家宴。

家宴快要结束时，贤妃娘娘差了宫女前来请我进明秀宫一聚。

贤妃是杨慎的生母，婆婆想见见儿媳妇，自然也很正常。

杨慎本想陪我同去，被卫皇留住了。

他便安抚我，「燕燕，我母妃性子虽然有点严厉，但并不是一个爱为难晚辈的人，何况你这样直率可爱，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点点头：「夫君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英儿从来没离开过我，这丫头胆子又小，还不会说话，我去见母妃可否把她带上？」

杨慎点头，「自然可以。」

我便带着秦英一同随贤妃的宫女离开。

16

这是我第一次与贤妃娘娘见面。

之前我还好奇过卫皇长得五大三粗的，杨慎为何那般俊美，见了贤妃才知道，儿子肖娘。

贤妃娘娘实美，也很体恤晚辈，刚一见面就请我喝醒酒茶。

我毫无防备地喝了，然后头一栽，彻底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我已身处陌生的寝殿，身下是明黄色的大床，身上只剩一层轻薄的亵衣。

四条铁索分别锁住了我的手脚。

铁索不太长，我的活动范围大大受限。

我奋力直起脖子往外看，秦英也在，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许也是昏迷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心中激动，装出一副慌乱恐惧的样子挣扎，妄图挣脱铁链——自然是挣脱不开的。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果然是卫皇。

他很得意，身上还带着三分酒气，猥亵地摸上我的脚：「你爹做皇帝不行，倒是养出两个漂亮的好女儿。还一文一武，呵，可惜你姐姐性子太执拗。好燕燕，你识相点，毛头小子们有什么好的，你从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奋力挣扎，怒目圆睁：「我长姐当年就是这样被你强迫的，是吧？你一直都是一个爱跟自己儿子抢老婆的贱 人！垂涎我长姐的美色给她下套，又在事后把脏水全泼到了我长姐身上，添油加醋颠倒黑白，逼死了她！」

「那又怎么样？被朕看上是她的福气，朕是天子，全天下都是朕的！朕想睡两个女人怎么了？」

他得意地笑，恶心的酒味传进了我的鼻腔，我简直有点想要干呕。

「朕知道你是一匹烈性马。你放心，朕一定会驯服你，让你变成最听话的小狗。」

他压在我身上，嘴也朝着我的脸凑了过来，我激烈挣扎，咒骂他，他反而更加兴奋。

「你很在意你那个哑巴侍女是吗，朕今天就要当着她的面上了你！你最好还是识相点，如果你能把我伺候舒服了，我还能留她一条命；你要是再反抗，我就把她赐给太监玩儿！」

我眼中满是痛恨，眼泪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他得意极了，飘飘然于即将征服我——

就是这一刻！

温热的血液飞溅到我脸上，秦英已将铜簪刺入卫皇的太阳穴。

她今天戴了三根铜簪，此刻，铜簪就是最好的武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进做了几十年皇帝，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早就习惯性地不把蝼蚁放在眼里。

他当然想不到，一个瘦弱的哑巴侍女也能做那黄雀。

他瞪大眼睛，面色狰狞，想要高呼救驾，我猛地仰头对准他的喉咙咬了上去！

手中空空荡荡的时候，牙齿就是人类最原始最坚硬的武器。

秦英看出我的意图，使出全力按住杨进的脑袋，我死死咬住杨进的喉咙，左右撕扯，我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被我咬断了，也许是他的喉管。

顷刻间大股鲜血从他脖颈间喷涌而出！

我的脸被染得煞红一片，滚烫咸腥的气味充斥着我的鼻腔，我的心情却变得很好。

杨进死了，彻底断了气。

秦英拽住他的头发将他扔到地上，我用力吐出口中血肉——那正是我刚刚从杨进喉咙上撕咬下来的。

我用最原始的方法杀死了他。

我从来不是什么烈性马，我生来就是嗜血的野兽。

今日有秦英助我，事半功倍。

但即使今晚这房间里只有我和杨进两个人，我也定能找到机会咬开他的喉咙，嚼碎他的喉管。

我带着必杀他的决心来到卫国，就一定会亲手杀死他。

外面传来军队厮杀的喊声，我看向秦英，对她微笑：「我们赢了！」

秦英挠挠头，诚恳道：「公主，你先别笑了。你现在笑起来……好吓人。」

我瞪她，她立刻捂住嘴巴摆摆手，又装成了一个乖乖的柔弱哑巴。

17

杨慎率领亲卫找到这个偏僻宫殿的时候，秦英已经用干净帕子沾着热水擦掉了我脸上的血迹。

我又变成了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

杨慎挥剑斩断锁链，用力将我揽入怀中，

「燕燕，你受苦了。我们的计划很成功！父皇已死，二哥也被我废掉武功关进了燕王府地牢，大哥无意争夺皇位，接下来，只要我把父皇之死推到二哥头上，而我是领兵救驾来迟一步的忠臣孝子……」

「我会成为卫国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后！」

「那真是太好了！」

我喜悦地搂住他，顺势将手中铜簪抵上他的脖颈。

尖锐冰冷的簪头摩擦着杨慎的皮肤，杨慎大惊：「燕燕，你还想做什么？我真的没害过你长姐。我可以把杨尚交给你处置，你想怎么折磨他都可以。」

我冷笑：「我要你把真相公布天下！」

「你以为我只杀了狗皇帝就够了吗？凭什么我长姐什么都没做错死后还要背负污名！我要你现在就昭告天下，当初是卫皇色欲熏心，垂涎淑慧公主美貌，强夺儿媳。淑慧公主性情刚烈不肯屈服，皇帝便颠倒黑白污蔑于她。等到燕燕公主嫁到卫国，皇帝又想故技重施，结果被燕王撞破，羞愧自尽！」

「我要你差人把这个真相改编成戏曲，改编成话本子，派戏子去演，派说书人去说。我要彻底洗刷我长姐的冤屈，要把狗皇帝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夫君，我每日都能梦到长姐的血泪，如果长姐的清誉不能恢复，我也不愿苟活。你我夫妻一体，我若决心赴死，你便陪我一起死吧！」

杨慎迟疑了一下，抚掌大笑：「燕燕，我对我父皇亦有恨。那便按你说的来吧！卫国皇室是该还你长姐一个清白。」

我狐疑地看向他：「真的？你现在就下旨！」

「自然是真的。你也说了，你我夫妻一体。」他点头，召心腹拟旨。

我的铜簪依然抵着他的脖子，他却不知死活地靠到我的肩膀上：「这些我都能依你，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往后像爱你长姐一样全心全意地爱我，好吗？我会命人找到你长姐的尸骨，由你做主重新安葬。」

18

杨慎此人，有弑父的狠劲，有夺位的野心，怎么看都是一只老狐狸。

这样的人，即便与他合作，我也只敢当他是一个暂时的盟友，无法全然交心。

我算记着他，也提防着他，并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骗走他的心。

当年欺辱过我长姐的不只卫皇，还有二皇子和玄明老秃驴。

卫皇已被我亲手弄死——从肉体到名声。

谥号已定，「荒」这一恶谥会伴随他直到历史堙灭。

「家不治，官不治，外内从乱曰荒；淫于声乐，怠于政事，好乐怠政曰荒。」

作为一个皇帝，杨进强夺儿媳又死于淫乱，得此恶谥很是恰当。

卫荒帝杨进，荒唐的昏君，可恨的老色鬼，永远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贱 森。

无能力保护妻子的懦弱大皇子羞愧「自缢」，屡次犯戒谎话连篇的玄明羞愧「自焚」；二皇子杨尚被我砍断手脚拔光牙齿，与种猪同吃同睡，日日被猪奸污,苟活了三个月后绝望死去。

淑慧公主萧有仪恢复清誉，我单独为她修建了一座公主坟，选在了卫国风景最好风水最好的地方。

我心爱的长姐，如有来生，希望你能生活在一个女子亦可自由发挥聪明才干的地方，再不要明珠蒙尘。

大皇子与二皇子的私库全部充公，给国库补了一大笔血。

卫姜两国重定盟约，姜国岁贡减半，这是我送给二姐姐的登基礼物。

至于彻底免除岁贡什么的，等姜国的军队完全成长起来，再徐徐图之吧。

想报的仇都报了，想做的事都做了，杨慎敏锐地察觉出我想离开，更粘着我了。

他真的很奇怪。

他刚一登基便力排众议册封我为皇后，每天白天都会拉着我一起上朝，每晚都会到我的寝宫抱着我睡觉，还总爱说一些希望我能一直陪伴他保护他的蠢话。

正如此刻，他又问我：「燕燕，你爱我吗？」

我亲了亲他的脸颊：「爱的爱的。杨慎，我爱你。」

他便抱着我给我讲了他的故事。

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爹不疼娘不爱，二哥下毒往死里害。

他并非生来体弱，而是被杨尚下过剧毒，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太好。

所以我虐杀杨尚倒也算间接为他报仇了。

他又说：「燕燕，我之前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勇敢赤诚的女子，你像一束光一样来到我身边，拯救了我的生活。」

我大惊，原来爱情真的能蒙蔽人的心智，杨慎真的变傻了，我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我已经很久没有装憨直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红纱女子，我和她之间并没有真正发生过什么。我也没有杀她，我听了你的吩咐，将她掌嘴二十，又放她走了。」

「你不怕说出实话我会生气吗？」

他摇头：「我早已发现，燕燕对女子总是多一份怜惜。」

呵呵，我就说爱情使人盲目，杨慎眼中的我不会是什么善良的天仙吧。

他抱着我，又说：「燕燕，杨尚给我下的毒只能缓解，无法根除，我活不过四十岁的。所以很多事情，你不必担心。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缓缓地移交给你。」

「鹰本可以自由地在天空中翱翔，我也不愿囚禁一只雌鹰。」

他倒是上道，难道他猜出我想给他下毒了？

我摸摸杨慎的头，突然感觉他活着对我还有用，我似乎确实可以慢慢来。

19

燕临十年，卫成帝杨慎驾崩。皇后萧燕燕继位，后世称仪宣武帝。

宣武帝铁血手腕英明神武，秦英将军气壮山河战无不胜，明君良将携手共进，统一九州大地，开创仪朝盛世。

仪朝强盛远超姜卫，姜国与卫国的故事终究归于历史的灰烬，唯有卫荒帝与其次子遗臭万年。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似乎是有一些道理，我活到了八十八岁，身体依然硬朗。

杨慎早死了，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

秦英也死在了我前头，她倒是幸运，在梦中笑着死去，没有经受一点病痛的折磨。

也许人老了就是会不自觉地回忆往昔，我最近频繁地思念长姐，思念秦英，有时候也会思念杨慎。

长姐，我开创了一个全新的王朝，以你的名字命名。

我还是没那么厉害，大仪的土地上依然存在重男轻女，大仪的朝堂中依然是男性官员数量更多，很可惜没能完成你的夙愿。

但我真的尽力了。

如今仪朝的女人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学堂读书，可以参加科考，可以上阵杀敌，可以凭借自身才能封侯拜相。

虽然女子依然无法完全打破传统的桎梏，但至少在仪朝，真正杰出的女性不会再被埋没，也不会再被当作物品一般被送去和亲。

我早在十年前就将皇位传给了我的女儿，自己做太上皇享清福。

姐姐，我的女儿好像继承了一些你的聪明才智，也许她会比我做的更好。

也许我确实寿数将近。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长姐微笑着牵起我的手带我一同题诗做花灯，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了可恶的萧齐贤。

长姐的手暖暖的，她揉了揉我的脑袋，夸我做得好：

「燕燕，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你亦是全天下最好的妹妹！」

真好，我没有让长姐失望。

我是最好的萧燕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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