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无情道剑尊后》
作者:扶桑知我
简介:
乌素是混沌成妖,因法力太低,时常被人认作凡人。
她当个普通人也很开心,在凡间最繁盛的都城里藏着,一天打三份工养活自己。
后来,因一次意外,一夜荒唐,她阴错阳差有了个凡人夫君。
纵然他是凡人,二人地位也有天壤之别,但他就是缠着乌素。
乌素不通情爱,想着就依着这位夫君,等到他腻了,她就离开。
但某日,自仙洲有仙者来,言说她的夫君有不世的修炼之才。
乌素想着,现在他总该走了吧,去他的尘外仙洲,修他的无情道。
没想到她夫君把那仙者赶走了。
乌素愣了三天。
某日夜里,他吻上乌素的唇,唇瓣冰凉,眸子里是执着的烈火。
乌素歪头,抱着他,依着那仙者的嘱托,将她夫君的情丝斩断。
他忘了她,乌素离开了,继续当她的普通小妖怪,一天打三份工。
再后来,乌素卷入某次大妖作乱的祸事中,当成罪魁祸首,被仙洲的修士抓获。
乌素被带往仙洲审判,她脚腕上缠着沉重的缚妖索。
她被推到那仙洲之主,天下第一剑尊的面前。
乌素低着头,她看到有人朝她缓缓走来,他腰间佩着一枚简单的、陈旧的香囊。
香囊上纹样是交颈鸳鸯,是很久以前,乌素给她夫君亲手缝制的礼物。
精彩节选:
哎,乌素,我要去外边看灯会,那——今晚你替我去当值,好不好?
初夏郁郁葱葱的院间草木之后,传来一道如黄鹂轻啼的婉转声音。
乌素的屋门被猝不及防打开,来者甚至没有敲门。
她顿下自己对镜梳发的手,回首。
梳妆镜后的窗子敞着,屋外午后的日光灿然,映在她沉静温柔的脸上。
乌素的视线落在屋门的方向。
卫郦一张娇俏甜美的脸从门口露出,她笑嘻嘻地对乌素说。
我约了人,不好违约,乌素你就替我去了嘛!
她朝乌素眨巴眨巴眼,有些撒娇的情态。
乌素那双黑白分明的眸轻轻眯了一下。
她的唇角翘起半分,她觉得自己这样应当是友好的微笑。
好——她的尾音拉得很长,将音调里上声的曲折咬得有些重,有种刚学语言的生涩。
嘻嘻,乌素,你真好,那我走了哦!卫郦将门关上,传来砰的一声。
乌素手里拿着一把白木梳,卫郦来时,她只梳发到一半。
现在,她的手缓缓往下按,白色的木梳在极黑沉的发丝间落到末端。
她是一处富贵人家里的侍女,最普通的那种,甚至没有资格到主人面前当差。
乌素记得,这处府邸叫靖王府,她从未见过这里的主人。
但这些都无所谓,她只需要认真做事谋生就好。
这几日云都很热闹,她没感受到多少,她是妖,多少有些无法理解人类的情绪。
乌素是混沌之气成妖,无法吸收世间充盈着的寻常灵气。
她只能吸取生物在死时散发的阴阳未分能量,作为交换,她会成全那个濒死灵魂生前的执念。
她之所以会留在靖王府中,是因为她在完成一位死去人类的愿望,这是谋生手段。
乌素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没有惊人的美貌,无法在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的面部线条柔和纤明,仿佛是画师小心翼翼地执笔勾绘之作。
乌素的眼睛眨了眨,她的眼睛黑白分明。
明净的眼白与纯黑眼瞳的对比强烈,这让她的眼睛有种非人类的冰冷质感。
她愣了一会儿,没多久,负责管理她们这群侍女的管事命人将东西带过来了。
乌素听到屋外的嘈杂声,她起身,准备去取今晚当值要穿的衣裳。
她所在的靖王府西苑,待客极严谨。
为了让贵客挑不出错处,每一位下人都要穿上统一的服装与首饰。
待客时,下人还要服用能够更改自己容貌的千颜丹,顶着同一张标准的俊男美女脸。
本来她今日不当值,但同院住着的侍女卫郦拜托她帮忙当值,乌素就去了。
在外人看来,乌素老实,好说话,看起来不太聪明,所以有什么事,都让她顶上。
乌素白白多做了工,也没见她们感谢什么。
反正不做事,乌素也是发呆,她也不太在意。
乌素走出屋外,她的长发还散着,落在白衣的肩头。
乌素看到卫郦借着院子里的暮色光线在梳妆打扮,她将篮子里的花枝细细地编进自己的发辫里。
她知道今日卫郦应当是要去见她的的侍卫情人,与他同游晚上的灯会。
院里还有一位姑娘,名为林梦,乌素今晚与她一道当差。
见乌素出来,她往卫郦的方向靠了靠。
乌素拿起放在院内桌上的锦盒,盒内是靖王府西苑统一的服装与饰物,质地都比乌素平时穿的要好上许多。
林梦,我们晚上一道去吗?乌素的声音柔柔的,她盯着林梦问道。
我要先送卫郦出府,你自己去。林梦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疏远。
乌素是看不出这些疏远来的。
她入了房间,将锦盒里的珍珠耳坠取了出来,抬手慢悠悠地佩在自己的耳垂上。
乌素抬起的手上,悬着一枚模样怪异的戒指,是黑白飞蛾的形状。
蓦然间,这飞蛾的翅膀颤了颤,挣扎着想要飞起。
但它的翅膀是残缺的,乌素指尖现出一些混沌气流,托着飞蛾振动双翼。
要天黑了,去玩吧。乌素的声线轻灵柔和,仿佛在抚慰将死的灵魂。
她眯起眼,静静看着这飞蛾环绕着她,努力飞着。
乌素也可以吸收草木动物临死前的能量。
方才停在她指上的飞蛾才刚破茧没多久,但它马上就要死了。
它的翅膀天生残缺,无法飞翔,活不过几日时光。
今日乌素将它捡了起来,与它做了一个小小的交换。
她用法术助小飞蛾振动双翅,飞蛾死后会将它濒死的能量赠与她。
此时,暮色渐垂,乌素将桌边灯旁的纱罩盖上,点了灯。
看,月亮在外边。乌素指着窗外的月光,对飞蛾说。
我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就不陪着你了。
飞蛾的翅膀上缠绕着黑白二气,它跌跌撞撞地朝外飞去。
乌素用自己的几分本体气息帮助它飞行。
所以,正在梳妆打扮的乌素也能借着飞蛾的视角获取信息。
靖王府内已渐次点起了灯,有两位年轻的女子手挽着手在说着悄悄话。
阿梦,真可惜,你今晚也要当值,不能跟我一起出去了。
卫郦挽着林梦的手亲昵地说道。
哎,你也真是可怜,居然要和乌素一起做事,我好担心她拖累你。
哈哈,今晚靖王府可是要宴请贵客,我可从没见陆管事这么重视过,连千颜丹都用上了,她那么笨,最好是犯些错,让管事将她赶出府。
她最好出府才是,这样的人哪儿能和我们一样留在靖王府?我那天见她给膳房传消息,还写了错字,一看就没上过几天学堂,不过是乡野来的普通丫头罢了。
她不机灵,做事也不麻利,也不知道是怎么留在靖王府的,听说咱们陆管事对她……
卫郦提着裙子,摸了一下自己发辫上缠着的花枝儿,嘘了一声。
可别说,咱们是靠自己的能力进来的,才不像她。
她的另一只手提着精致的花灯,被乌素放出的残翅飞蛾见花灯里的光,晕乎乎地朝那灯上撞去。
啊——两道尖细的叫声响起,卫郦与林梦躲着这模样可怕的飞虫。
林梦拍出自己的团扇,将飞蛾拍落在地,乌素附在它身上的黑白气息瞬间消散。
精致的绣鞋踩上残翅飞蛾的身体,两位美人提着裙子,尖叫地跑开了。
留在屋里独自梳妆的乌素蓦然间睁开眼来,她平静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
她对着镜子伸出自己的舌尖,她嘴里有刚服用下的千颜丹。
千颜丹化开,一道无形的气流蒙上自己的面颊。
镜子里那张素净温柔的脸被一张标准的美人面代替。
乌素来到林梦与卫郦离开的地方。
她蹲了下来,慢悠悠地捻起一旁的砂石,将飞蛾的尸体掩盖。
与此同时,一股极微弱的濒死能量落在她的指尖,乌素张唇,将这点能量吸食。
她饱了一些,但也只是一点点,过几日,她还要再去找快死的小玩意。
——
云都今夜迎回了一位大人物,祭天大典在即,那位传说中的九殿下照例会回云都主持仪式。
这位九殿下的故事颇多,云都上下,从皇帝到臣民,都对他欣赏崇敬。
他归来前,九殿下上头的八位皇子皇女因为谁给他准备接风宴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抓阄决定,四皇子靖王殿下胜出,他建在王府西苑的待客之所观澜阁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裴九枝回云都,并未大张旗鼓。
云都内,祈福的彩灯将黑夜照成白昼,一骑白马自闹市而过。
马上之人身着利落青衫,戴着斗笠,略低着头看向前方。
他露出白皙清俊的下半张脸颊,薄唇带着几许凉薄清冷之意,冷肃抿着,勾出一道沉郁威严的弧线。
他背上的一柄长剑清光熠熠,剑鞘被一段普通的白绫裹着,掩着剑身的光芒。
云都里,编着花枝辫子的姑娘与身后的年轻男子牵着手。
无数人潮来往,马蹄声远去,如一袭清风掠过,朝靖王府而去。
——
这是乌素第一次来观澜阁,整座琼楼建造在人工开凿出的大湖中央。
天上月倒映在水中,与高阁之上的宴客之所遥相辉映。
乌素觉得这高阁像一匹明亮的巨兽,她只瞥了一眼,便不再望。
九曲回廊缦桥将岸上与观澜阁连接,乌素缓步慢行于其上。
她怀里的食盒极烫,底部灌了热水保温,她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提着。
她的身前身后,有相同模样的侍女低着头。
在王府,不需要出挑的容貌,不出错便是最稳妥的处事方式。
入了观澜阁,乌素给末位的宾客呈上菜肴,而后便低着头垂着眼走出,休息片刻之后继续上菜。
阁里歌舞声轻灵悠扬,宾客尽欢,乌素也不知宴上有谁,她只知这宴会很隆重,一直开了深夜。
观澜阁后,满月高挂,月色清辉自地坪窗外洒落,被屋内灼灼灯火吞没。
乌素端着菜,等着主人令下,便将菜肴奉上。
这是她最后一次上菜了,后面的活儿有其他的下人做。
她站在殿内不起眼之处,轻轻打了个哈欠。
近来靖王府内的死物少,她常感到饥饿,一饿她就困。
观澜阁的主人靖王坐于客位,陪在裴九枝下首,他身后有一身着黑袍的俊美男子对裴九枝行礼。
他捧出香炉,取出一段香,小心地点上,霎时间,一股奇妙芳香传遍整个观澜阁。
靖王笑道:九枝,这是外邦有名的制香师,我再三拜访,才将他请了过来。
裴九枝低眸,看了那拨弄香炉的制香师一眼,只对靖王浅浅地点了点头,他的姿态淡漠疏离。
哎……靖王感慨,九枝,自你学习剑道之后,人是越来越冷淡了。
并未。裴九枝的声线低沉冷郁,如明月蒙于云层之后。
观澜阁内奇妙香气晕开的时候,乌素还在心里感慨这香果然好闻。
但她只多嗅了几口,便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
她本不会去关注任何身边之事。
但当殿内裴九枝说话时,她抬起了眸,试图看清他的模样,但没成功。
几重鲛绡软帐,将下人窥探的目光隔开。
乌素感觉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涌起,她皱了皱眉,又听到要上菜,便匆匆把菜端了上去。
她感觉自己身体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好像中了什么毒似的。
出于躲避危险的本能,她以更快的速度跑出了观澜阁。
观澜阁内,这香气还在飘着,黑衣的制香师低垂着眼,将炉子里的这段香拨弄得更旺了些。
香炉的火,是用裴九枝的旧物点燃,制香师面上泛起微笑。
他依稀记得自己拿到这段香的时候,那如呓语的声音告诉他——
此香名为旖情香,用裴九枝的旧物为引,点燃其中一端,燃烧到另一端的时候,它会吸引范围八百里之内最可怕邪恶的妖物不顾一切奔来——与他共赴巫山云雨。前来的妖物越强大,裴九枝便越无法抵挡,云都之下藏着多少妖物,我想你应该明白。
乌素出了观澜阁,离那香气远了些,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大口喘着气,但那香无法挥散,竟传到外边来。
夜深,观澜阁下夜影摇晃,子时刚过,乌素眼前一黑,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是混沌成妖,天生没有七窍。
化形之后,她每月各有四日无法视、听、言、嗅,今日她失去了视力。
乌素是妖,依旧能感应到外界,行动不会受影响。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扶正自己耳边的珍珠耳坠,不管那诡异的香气,准备离开。
反正她的活儿已经做完了。
但此时,林梦拉住了她。
乌素,我想早些回去休息,今天最后一盘菜,你替我传上去吧。
乌素回过头,她的眉头微蹙,声音柔柔,仿佛夜间的幽灵:林梦,我今天不行。
那香气诡异,她也看不见,不太适合再进观澜阁。
你帮卫郦替班就那么爽快,怎么我让你帮帮我,你就不答应呢?
林梦抱怨:你有什么不行的?
那给我吧。乌素轻叹了一口气。
她凭温度与气息感应到林梦的大致轮廓,对她点了点头。
她知道那观澜阁里香气危险。
但——观澜阁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吸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答应了林梦。
乌素接过了林梦递来的食盒,再次朝观澜阁走去。
乌素登上观澜阁阶梯的时候,脚步有些发软。
她怕出什么差错,便靠在墙上歇了一会儿。
空气里那旖旎奇妙的香气不断侵袭着她的感知,她不自觉地往上走去。
靖王为裴九枝准备的接风宴已快结束,裴九枝端正坐在主位之上,平视前方。
他的瞳色略淡,摘了行路遮面的斗笠之后,露出的脸与任何一位裴氏皇族都不相像。
他生得极俊美,一双凤目高贵冰冷,微微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背上的那柄清光长剑放在桌边,裹剑的白绫垂下,泄出一点宝剑锋芒,令人惊惧。
裴九枝的身边似乎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高山,他就立于这山顶之上,俯瞰着所有人。
一段香已燃尽,抱着香炉的黑衣人早已退下。
殿内舞蹈的舞姬也收了水袖,轻迈莲步,往殿外而去。
乌素入那大殿之中,觉得莫名的吸引之力愈发强烈,她的法力低微,无法抵挡。
本来裴九枝并未察觉不对,但当乌素混在一群侍女中走进的时候,方才埋下的香才起了效用。
他冰冷的眸微微眯起,这莫名的情绪最开始很淡,现在它在慢慢生长。
今日靖王府里准备的最后一道菜是冷食鲈鱼脍。
乌素打开食盒的时候,冰块散发的寒气缠绕着她的手指,让她冷静些许。
她稳稳地端着盘子,按顺序排好,只等主人下令。
乌素感觉今日不对,她希望快些把事情做完,然后去休息。
她还是很原始的小妖,大多凭借本能行事,她知道靠近这里很危险,但又莫名地渴望他。
裴九枝的俊眉微微挑起,方才袭上心头的莫名欲望已被强行压下。
见他神色不对,靖王举杯问道:九枝,怎么了,是菜不合胃口?
其实今日靖王府呈上的菜肴,裴九枝只吃了些清淡的蔬菜,没食用那些珍馐。
裴九枝的视线并未落在与他对话的靖王身上,他摇头,并未多言。
尝尝鲈鱼脍,这菜可精细着呢,现在吃了清清肚子正好。靖王起身,要为裴九枝斟酒。
但他尴尬地发现,他最开始倒下的那杯酒还是满的,裴九枝一口未动。
四皇兄,我不饮酒。裴九枝眼睫垂了垂,沉声道。
那上菜吧,九枝今日就歇在观澜阁?靖王问。
裴九枝颔首,他不是不知礼数,只是他去山中感悟剑意多年,与人相处有些生疏。
他们在上边说着话儿,被软帐隔着,下边的人根本听不见。
等到下令要上菜的时候,为首的那一位侍女碰了碰乌素的肩膀。
要不——你先上去吧?她小声对乌素说,我有些怕。
殿内的裴九枝气势太可怕,她们不敢靠近。
行。乌素答应得很干脆,她仿佛被那香气造成的欲望支配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乌素很疑惑,她只有在很饿的时候遇到食物才舍得动弹一下。
那个人还活着……应当,不是吃的,乌素想。
她端着一盘鲈鱼脍,在鲛绡帐幔后慢行,来到裴九枝身后。
越靠近主位,她就越觉得那勾着她的气息强烈。
微颤的手指掀开淡蓝的柔软青纱,乌素睁大看不见的双眸,她感应到了裴九枝高大的轮廓。
他周身仿佛被一层隔绝外界的雾气包裹着,她无法精准地定位到他的所在。
乌素知道,自己要出问题了。
她咬着唇,将鲈鱼脍放下的时候,手背与他搭在桌面上的指尖相碰。
这是逾矩的行为,乌素想要飞快收回手,她发现这位贵客的指尖很凉。
桌上那柄清光长剑在乌素碰到裴九枝的时候,发出淡淡的锋鸣声。
裴九枝两指并拢,正待按上剑身,将躁动的剑意安抚。
但他伸出的手,却将乌素的手腕扣住了。
乌素感觉到属于裴九枝的那团雾气揪住了她,她怕,但又不想挣脱他。
她的手指屈起,未动。
成何体统!
靖王怒道,被裴九枝的身体挡着,他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凡事只需要问责下人就行。
无事。裴九枝仿佛被他的话拉回现实。
他松开乌素的手,正巧对上她那黑白分明的眸。
这是一双很特别的眼睛,说不上很美,但它空灵出尘,仿佛并不存于这个世间。
乌素没察觉到裴九枝在看她,扭过头,掀起软纱,走了出去。
她耳下的珍珠耳坠圆润,摇摇晃晃。
乌素的手按在帐幔后的墙壁上,有些后怕,在靠近裴九枝的时候,她几乎快没有行动的能力。
她低着头,汗水从额上渗出,她以手攥成拳,保持平稳的步伐,走了出去。
裴九枝执着银筷,将乌素送来的鲈鱼脍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齿端咬着鲜嫩的鱼肉,馥郁的香料味道沁入口腔,他慢条斯理吃下。
四皇兄,今日可以散了,我去休息。裴九枝只尝了一块,便握剑起身。
我知九枝喜静,今夜不会有人来打扰你。靖王交代。
片刻,观澜阁内的繁华喧闹安静下来。
裴九枝立于空寂房间之内,微垂的凤眸含着一点黯色。
他以为只是宴会的气氛影响了他的心绪起伏。
但当人散楼静之后,他察觉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周围的寂静,他更能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
他凭栏而立,看着观澜阁下幽静的湖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当初被他吸入的那一点香气,仿佛在他的身体里埋下一只野兽。
现在这野兽即将撕破他的理智冲出身体。
裴九枝死死握着剑,那剑身的锋鸣已按捺不住,他察觉到了危险。
乌素奔出观澜阁的时候,还未走出那九曲廊桥,脚步已硬生生钉在了地上。
她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了,吸引她的漩涡中心,就在观澜阁内。
是什么?她究竟怎么了?乌素的唇瓣颤抖着,她猛地回过身,望着观澜阁的方向。
她还是渴望靠近那里。
乌素浪费了自己少得可怜的法力,隐匿自己的身形,往观澜阁跑去。
她身体孱弱,待入了观澜阁,已累得喘了气。
仿佛在被什么指引着,乌素一步一步朝着裴九枝的方向走去。
裴九枝身后的地坪窗外,是被夜风吹动的鲛绡纱幔与湖面光景。
他静默地站在临水的窗边,仿佛一尊神像。
乌素在观澜阁上绕了几圈,才找到裴九枝的房门。
她讲人类的礼数,于是,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你好……乌素慢悠悠组织着语言,说出的话直白且无端暧昧。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眼下的状况,只能生硬地说。
我想,见见你,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你可以开门吗?
裴九枝与她只有一门之隔。
在乌素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渴望的是什么了。
他可能中了什么毒,必须要通过某种途径来纾解。
门外那个倒霉的女子,与他中了一样的毒。
裴九枝没开门,他提着剑,忽地,长剑出鞘,抹在他的掌上。
鲜血汩汩而落,疼痛让他冷静些许。
下去——他冷着声对乌素说。
乌素的眉头皱起,她的手扣在门上。
我不下去,要走,你先走。
裴九枝:……他没法走。
仿佛是两枚磁石被吸引到一起,隔着门相贴,现在他们谁也无法离开,只能相见。
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裴九枝问。
我……不知……乌素的手指屈起,在门上划出一道难耐的弧线。
这种事,她一个小妖怪,很难理解。
两人沉默许久,乌素没力气推开门,裴九枝一直忍着没给她开门。
直到失控的野兽冲破牢笼。
猛然间,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乌素感觉到,有一团探测不明的气息靠了过来
——应当是宴会上那位贵客,他周身蒙着一层让人不能接近的雾气。
她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是他的血,而后,那浸着血的手捉住了她的双手。
砰——门被关上,他将乌素的双手举起,按在头顶。
她的脊背顶着这扇不会再打开的门,微微颤抖。
初夏时节,乌素穿着的衣裳也没多厚。
他贴上来的时候,坚硬胸膛触感隔着两层丝绸,让迟钝的她也哆嗦了一下。
乌素仰起头,他低下头,在这一瞬间,两人的唇瓣相触。
所有缱绻未知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就像生物天生会觅食,植物破土便会逐光。
中了旖情香的两人在肢体相触的这一瞬间,已知道他们该做什么。
乌素剧烈地喘息着,她疑惑又恐惧,将他抱紧。
她是妖……如此靠近人类,真的好吗?
乌素的双眸失焦,在她的眼底,隐隐有旖旎之色泛起。
她没有生物的情感,但肌肤相贴相缠带来的欢愉不可忽视。
裴九枝比乌素高上许多,他抱着她,快将她举离了地面。
她踮着脚,脚尖堪堪支撑着自己,大半的重心却靠在他的身上。
屋内点着一盏晦暗的灯,裴九枝看不清她的模样
他半抱起乌素,唇还落在她的颈间,往前走了几步。
两人落在了屋内的宽大床榻上。
乌素耳上坠着的珍珠被他的吻轻轻一扯,落了下来,坠入如水软绸间。
这一夜,近乎无眠。
——
裴九枝醒来时,那散发着迷幻香气的床榻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昨夜屋里的灯油已燃尽,灯芯恹恹地垂着,清晨一点朦胧的光线落在他的面颊上。
他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带出一点清俊出尘的弧度。
日光下,他的长睫分明,如色泽光亮的鸦羽。
他撑起自己的身子,胸前有被女子抓出的淡淡血痕,他披上外衫,将暧昧的痕迹盖着。
桌上放着一杯倒好的温水,而他昨晚被自己割伤的手掌,已被人包扎好了。
裴九枝想,她应当是服用了千颜丹,那张脸模糊,除了标准的美丽之外,再无记忆点。
夜晚的灯很暗,在模糊光影里,他记得她,右胸下有一颗痣,他咬了一口。
手掌在床榻上划过,裴九枝手指夹起了一枚珍珠耳坠。
——
乌素苏醒的时候,裴九枝还未醒,她猛地坐起身,知道自己犯了大事。
她她她冒犯了昨晚来观澜阁的贵客…应该是冒犯吧?她想。
乌素摸索着,抚上裴九枝的胸膛,她摸到了淡淡的血痂,应当是昨晚被她抓伤的。
啊,她真是个该死的妖怪,竟然伤人了,乌素捂着脸,有些内疚。
她起了身,将自己遗落的衣物拾起,却没什么力气,浑身都软软的
乌素的手指按着他吻过的地方,将自己的前胸的衣襟裹得更紧了些,遮挡昨晚的痕迹。
她觉得自己要趁这团雾气没醒之前,赶紧离开这里,她还想留在靖王府里继续打工。
她习惯身边的一切都妥帖整齐。
所以她将这个房间整理了一遍……比如被弄皱的帐幔与床面,还有踢翻的椅子。
最后,乌素触到裴九枝受伤的掌心,这不是她伤的。
她摸索着在屋里寻来药膏与绷带,为他将伤口包扎好。
乌素临走前,给裴九枝倒了一杯温水。
她觉得自己昨晚应该是喊了几声,嗓子有些干,想来他也一样。
她耗费自己少得可怜的法力,隐匿身形,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乌素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在屋里整理要交还回去的东西,她将自己换下的衣裳洗净叠好。
对了,还有珠钗与耳饰,乌素数着,将珠钗一枚枚地从自己头上取了下来。
一件都没有少,她长舒一口气,又侧过头,摸上自己的耳垂,准备将珍珠耳饰取下来。
但是,她只取下了一枚。
而此时,另一枚珍珠耳饰,正被另一人攥在手心,轻轻摩挲着。
在乌素的认知中,昨晚发生的事,一定是件错事。
宴席上,她不慎碰了一下那贵客,靖王便出言呵斥。
后来她做了……做了那等事,岂不是罪大恶极?
那位凶巴巴的靖王,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做?
乌素不想离开靖王府,被赶到外边去,她是要在这里一直打工的。
但是,这要收回去的珍珠耳坠怎么办?
乌素从自己的妆奁里摸出了几支可怜巴巴的银簪,还有几枚造型简单的素银耳钉。
这些东西都是靖王府赏赐下来的,不值多少钱。
乌素用了法术,也没办法凭空变出一枚圆滚滚的珍珠来。
要不……再回去找?乌素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觉得这是一个办法。
她将长发挽起,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准备寻个空出发。
乌素本是一股虚无之气所化的妖物,身子较普通人还要弱些。
她动了动,便没什么力气了,恹恹地靠在梳妆台前。
昨夜……确实是有些累。
她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却并未因此害羞。
她不知男女之事,也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她只记得昨夜那不可控的欢愉之乐。
它是美妙的,但乌素并不会贪恋这种感觉。
正在乌素思索间,又有人直接将她的房门推开了。
门没锁,乌素,你醒了?林梦上下打量了乌素一眼。
她见到乌素柔和的眉眼低垂着,神色有些疲倦,面颊上泛着淡淡的粉色。
她的容光羞怯,与她平时那冷然木讷的模样,有些不同。
你昨晚怎么睡得那么沉?林梦质问。
我夜里渴了,想让你帮我温壶水,敲了半天门,你也没反应。
你不会……偷溜出去做别的事了吧?林梦掩着唇,想到了府里她和陆管事的传闻。
没有。乌素柔声开口,她说谎的时候,面色平静。
陆管事命人送了些东西过来,是昨夜宴席膳房那边没用完的吃食,他送来给你吃呢。
林梦拿着腔调说道。
乌素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果腹,但经过精心烹制的食物可以给味觉带来美妙的体验。
所以,若有机会尝一尝,她不会拒绝。
林梦和卫郦在这儿,她们时不时就直接推门进来与她搭话,乌素也不好再走了。
管事的说待会儿就过来收东西,乌素,你整理好了吗?
林梦说起交还衣物首饰一事。
乌素的脚步僵了一下,她还有一枚珍珠耳坠找不到,若说遗失了,免不了一顿责罚。
而且,她想着昨夜那贵客醒来之后应当会很生气,顺着遗失耳坠查下来,没准就寻到她了。
她记得昨夜是她扯着他不放来着,多少是有些冒犯。
乌素的眉头微蹙,轻声道:整理好了。
她将陆管事送来的食盒打开,上层是一盘外邦进贡的樱桃,洗得水灵灵的。
再揭开下一层,里边放着一盘清蒸鲈鱼,不过只有鲈鱼的首尾。
昨夜膳房做了鲈鱼脍,将鱼腹最鲜美的部位切成鱼生。
剩下来的鱼头鱼尾,也不好浪费,便被膳房的厨师们拿去清蒸,赏给下人吃了。
乌素之前收到上边送下来的食物,都只吃一些尝尝味道,剩下的就被林梦与卫郦分了去。
林梦还未吃早餐,想着与乌素一道吃,但乌素却将食盒提了起来,兀自往屋里走去。
乌素,你做什么,我还没吃呢!林梦开口抱怨道。
不是陆管事送给我的吗?乌素提着食盒,回首,歪着头,视线缥缈无依。
她的眼瞳如浓墨般黑,在清晨日光下显得剔透明净,又有些莫名的妖异感。
你怎么这么小气?林梦道。
乌素正待说话,外边的院门被推开,昨夜离开靖王府的卫郦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阿梦,我带了早餐回来,你与我一起吃,别管她啦!卫郦挽过林梦的手,笑着说道。
她亮起了手里提着的小纸包,里边应当是包子馒头,看分量,只够两个人吃。
卫郦是没想到乌素的。
乌素提着食盒,走进自己的房间。
咔的一道落锁声传来。
我就说她昨夜不对劲,不会是去与陆管事私会了吧?林梦小声对卫郦说道。
谁知道呢?卫郦笑眯眯的,她悄声对林梦说,管她昨夜如何,我昨夜倒是挺开心的。
怎么了?林梦也来了兴趣,问道,你们怎么了,快些说——
他亲我啦!卫郦语气略带甜蜜,面上也泛起羞赧之色。
哎呀哎呀……两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偶有嬉笑声传来。
乌素在房间里,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昨夜子时刚过,她就看不见了,全靠感知周围的物体行动,但她的听力会敏锐许多。
乌素听到了卫郦那一声含羞带怯的他亲我啦——
亲……她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唇。
她的唇瓣是凉的,若没有记错,昨夜那位贵客也亲了她许久。
舌尖撬开齿端,扫过唇舌间的每一个角落,难舍难分。
这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乌素拈起一枚樱桃,舌尖舔了一下殷红的果皮。
莹白的贝齿轻轻咬开果肉,甜蜜的汁水在口腔里迸溅。
哦,确实是挺甜的,乌素想。
她将樱桃的果梗取了下来,放在食盒旁。
而后,她拿起筷子,在鲈鱼的鱼头上搜寻了一下。
许久,筷子夹起一枚鱼目。
这鱼肥美,鱼目也格外大,与乌素遗落的珍珠耳坠差不多大小。
乌素掌握的法术很简单,她只能大致改变某件物体的形态,而且,过一段时间这法术就会失效。
她方才用自己的便宜首饰试了一下,都没办法将它们变幻为珍珠耳坠。
乌素小心翼翼地将樱桃果梗插在了鱼目上,珍珠耳坠的大体形状就出来了。
她指尖在鱼目上一点,黑白之气将果梗与鱼目包裹,一个小小的幻术将这它们变为珍珠耳坠。
收回物品的管事都会打开检查,能蒙混过去就行。
乌素将一真一假两枚耳坠放入首饰盒中,将发下来的衣裳叠好,稳妥地存放在锦盒中。
她做事慢吞吞,手脚不太麻利,胜在细致耐心。
乌素一人将樱桃与清蒸鲈鱼都吃光了,她听到外边的卫郦与林梦还在说着她的事,
她坐在窗边的书桌上,将存放好的一叠信纸摊开。
这些信,是一位已经死去的小姑娘写给奶奶的信。
信上有许多错别字,那姑娘没上过几天学堂。
没人教乌素识字,她所认识的字都来自于这些信件。
所以她才会被人笑不识字。
越是灵识丰富的生物,他们死后产生的阴阳能量就越丰沛。
乌素之所以坚持留在这里,是因为她要完成某位人类姑娘的死前的愿望。
她记得自己最开始只是一团黑白的气流。
在初始混沌形态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身边充盈着许多不同的能量。
有的能量轻盈出尘,有的能量沉郁坚定,但她都无法汲取这些能量。
作为生物,她的本能就是活下去。
乌素记得自己寻到那些能量的时候,面前躺着一个将死之人。
她叫陈芜,名字不太重要,反正她已经死了。
陈芜很年轻,不到二十的年纪,模样也普通,面颊上有点点雀斑,有些可爱。
她靠在一处小巷的最里端,捂着心口,重重咳着。
乌素好奇地跃到她的面前,将陈芜吓了一跳。
陈芜干涩的唇张了张,瞪大眼看着乌素,觉得自己在做梦。
乌素以黑白气流的形态围绕着陈芜转了一圈,她很饿,也很虚弱,需要马上吸取能量。
她依靠本能知道,陈芜在生死之间会崩散出阴阳未分的气息,这是她唯一的能量来源。
她的气息很凉,将陈芜冻了个哆嗦。
是……是梦吗?陈芜小声说。
等你死了,我会吸取你的能量。
乌素对陈芜宣布,再不进食,她也要死了,于是她懒懒地靠在陈芜颈窝间。
她没有发出声音,她与陈芜的交流停留在意识层面,这让陈芜更觉得自己是在回光返照时做了梦。
陈芜颤颤地躲了躲。
乌素自顾自说道:作为交换,我得到你临死的能量,我会为你完成死前最强烈的愿望,可以吗?
她很有礼貌,作为妖,就连询问进食的时候都带着商量的语气。
陈芜又剧烈地咳了起来,吐出一口黑血,她的脸色煞白。
她想,反正都是死前的幻梦,那就答应了。
她点了头,乌素看着她死去,那黑白的混沌气流缠上陈芜的脖颈。
她吸取了一位凡人临死前的能量,这是她在这世间,吃上的第一口饭。
乌素简单浏览了一下陈芜的一生,陈芜来自很远的郊野,她家中还有位年迈的奶奶。
陈芜过得不好,或许这是云都里很多普通人的常态。
她到云都的贵族宅邸里找了份下人的工作,后来她生了病,一直没好。
主人家不愿给她治病,便将她赶了出来,她病死在街头。
陈芜是带着向往来云都的,她不愿自己远在鹤川郊野的奶奶担心。
于是每次给她写信的时候,都想告诉奶奶,自己过得很好。
她在信里写,自己登上了云都最高的楼阁,看到了这座城市的耀耀灯火。
实际上的陈芜在病榻上残喘。
她写自己攒下了很多银子,到时候就回鹤川,给奶奶盖一座大房子。
实际上她积攒下的银钱除了治病,便留不下多少。
陈芜希望自己每一封信件里写的假象都是真的。
乌素不太确定这个活儿好不好做,但既然她吸取了陈芜临死的能量,她就一定会为她做到。
于是,她依靠继承的陈芜记忆,拿到一叠厚厚的信纸,每一张都是她写给乡下奶奶的信。
这些信没寄出,鹤川太远,她哪里有钱送信?
乌素记忆收回,她展开桌上的其中一封信。
信上,陈芜写:奶奶,我很开心,在做工的地方,我认识了两个很好的姑娘,她们很可爱,与我住在一起,我遇到不会的事情就会问她们,真好。
乌素还保留着陈芜的记忆。
后来她的两位朋友让她将赚来的工钱都存到银庄里,后来银庄老板跑了,她的钱拿不回来了。
她执笔,在这封信上打了个对钩,就当是已经完成这封信上的内容。
乌素不太确定可爱是什么意思,但这种事,只要她觉得卫郦和林梦可爱就行了。
靖王府派人来将锦盒收回去了,他们没有发现异样。
乌素昨日按理没有当值,所以今日她还要继续做事。
差不多将事情处理好之后,她就扫院子去了。
她听到昨夜的贵客离开了靖王府,松了一口气。
昨夜发生了那等事,裴九枝苏醒之后竟还能保持冷静。
他并未声张自己昨夜中了毒,只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与靖王拜别,离开靖王府。
裴九枝身后负剑,单手拉紧骏马的缰绳,他对着晨间明亮的光,仔细端详着那枚珍珠耳坠。
蓦地,他的面颊有些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裴九枝大掌一合,将珍珠耳坠纳入手中,仔细保存着。
他人已来到了云都皇宫,一旁的侍从将他从马上扶下。
九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的吗?侍从行礼问道。
裴九枝略一思忖,对侍从说了两件事。
派人去查昨晚那位外邦制香师的下落,尽量抓活的,不要打草惊蛇,此事我会与父皇说明。
与四皇兄说一声,让他查一查府里下人是否遗失了一枚珍珠耳坠。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有些奇怪,只抬手抚了一下自己手掌上缠着的绷带。
若能寻到遗失耳坠之人,便将她带到我的日月阁,以礼相待便是,莫要吓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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