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这是小白女主成长为金融大鳄的故事;
这是两个女人联手搅动风云的故事;
这是五年暗恋男神成为女主交锋对手的故事;
这是女主与男主相知相守滋生爱情,却又交锋为战的故事;
或许,也是一个势均力敌的爱情故事
商战是背景,你可以把它看成一篇商战文。
但我要写的,是一个爱情故事。
试读:
1 ☪ 第 1 章
西餐厅里流淌着舒缓音乐,桌对面身着高级西装的男人,熟练的操着刀叉将盘中的牛排切成小块,斯条慢理放入口中,抿着嘴唇嚼了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厨师手艺不错,五分的火候掐的刚刚好。
尤清和看着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将上海的夜景投在了玻璃窗上,听闻男人说话,她收回了眼光,也拿起刀叉切了一块牛排放在嘴里,虽如同嚼蜡,却也做出喜欢的样子,附和道:的确好吃。
她声音清朗婉转,余音袅袅。男人来了兴致,开始宣扬他的精致生活主义,从几万块一个的袖扣到几十万的名表,从江边的全景住宅到新买的豪车。
尤清和嘴角含着一丝笑,时不时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目光却慢慢悠悠又晃到了被雨水浸透的窗户玻璃上。
思绪回到了五天前。
星期二,尤清和早上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这不过如往日一样平凡的一天,她是巨魔金融投研部的项目分析师,职务虽低,忙起来却是不打折扣,出了地铁一路快走到了公司,就听说了巨摩金融CEO许知行离职的消息。
许知行,与她职务等级天差地别,平日的交集也少之甚少。
枉她在记忆中竭力搜寻,也只找到些许片段,而这些片段,不过是去总裁办公室签个文件、电梯里遇上了打个招呼,运气好的时候也能和他在茶水间喝杯咖啡,或是与他交流一下项目的策略……
可是啊,它们就像一颗一颗闪耀的钻石,镶嵌在了她乏味的工作生活里。
想到这里,她哑然失笑,如此纯粹的暗恋居然也能出现在冷漠残酷的金融行业?
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清和?对面男人轻声道。
尤清和一呆,思绪又回到这间西餐厅,她怔道:怎么了?
男人看见刚刚她脸上出现了一丝嘲弄的笑,心中不快,于是问道:巨摩金融在业内是顶尖金融机构,清和你也入行五六年了,为何还处在分析师的职位?
巨摩金融在业内是顶尖金融机构。
这句话飘进她的耳朵,把她这几天的惆怅与失落猛地拉了出来。
被业内称为无声杀手的许知行,与失去了许知行的巨摩金融,到底是谁成就了谁?昔日里,说到巨摩金融那就必然会提到许知行,而许知行也是巨摩金融行走的招牌。
他的离开,是巨摩金融一个时代的结束吗?
而尤清和,也不得不从这场冗长遥远,却又与她相伴五年的梦中醒来,猝然重回这平凡的世俗中,恍若隔世。
等他办完工作交接,正式离职,以后再想看见他,或许只能在新闻上,她这样想。
金融行业竞争激烈,若是不求上进,那岂不是要被淘汰?清和,恕我直言,你在巨摩金融已经是落伍了,哪有待了五六年还是分析师的道理?与你同一批进来的,少说也是经理职务了吧?男人撇了撇嘴角,不满之意从脸上显露出来,当时介绍人说的相亲这个女孩子在巨摩金融工作了五六年了,他还以为是多高的职务,若不是看她长得清秀可人,第一次见面后就懒得联系了。
做分析师就挺好的,没那么多应酬,你知道,我并不擅长交际。尤清和低声道。
男人眉毛一挑:金融行业拼的就是人脉,不擅长交际怎么行?如果想要清闲,怎么不转成行政岗?
尤清和思绪不在这张饭桌上,自然没感觉到他的嘲讽,便点了点头:嗯,说得也是。
男人一愣,笑了出来:清和,现在社会进步很快的,稳定的婚姻需要双方共同的进步,若你一直原地不动,婚姻是要出问题的。
婚姻?尤清和也是一愣,转头看向桌对面这个约会了将近三个月的男人,他名字叫吴非。
他眉眼斯文,笑起来便有几分温和,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高管,也算高收入人群了,平心而论,他综合条件十分不错,应该是婚姻市场的抢手货。
如果交往顺利,自己应该可能和他结婚相夫教子、茶米油盐,平凡琐碎的一生就是与他度过吗?
在这庸俗的现实中,真爱本就是一场奇迹,每个人都是凑合着过,她总不能抱着那个虚无缥缈的梦过一辈子。
尤清和微微吁了一口气:我赞同你的观点。
灯光照在她素白的脸颊,发出了暖玉一样的光,赏心悦目,又这般乖巧,吴非软了口吻:清和,我不是要说你,只是现在这个社会给女孩子的压力太大了,大环境如此,你又怎能懒散呢?最近有没有考虑把职务跳高一级?
尤清和嗯了一声:我尽量吧。
吴非将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嗯,慢慢来,我的要求也不是太高,你以后成为一个部门负责人就可以了,我们共同进步。
尤清和手背一紧,低声道:好。
已至夜间八九点,两人吃得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吴非站起身,先前一步贴心地给她拉出椅子,尤清和也站起来,说道:谢谢。
忽听三五米处旁边桌一声女人哭斥:李安意,你还有没有廉耻?
这声音极为熟悉,尤清和寻声望去,果然是巨摩金融资产管理部的方薇子,只见她一脸泪痕,手拿纸巾按在脸上,依然挡不住从眼眶涌出的眼泪,坐在她对面的是她的丈夫李安意,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方薇子与尤清和是大学同学,两人一起考入巨摩金融,短短五年多的时间,一个已经成为资管部经理,一个还在原地踏步。
你认识?吴非在一旁问道。
尤清和拉了拉吴非的袖子:不认识,我们快走吧。
哪想着点细微的动静也被方薇子察觉了,她向尤清和甩来一个少管闲事的眼神。
大学时期,方薇子就和尤清和不对付,虽是进入同一家公司,两人除了工作上无可避免的交集,几乎不多说一句多余的话。
快走吧。尤清和拉着吴非往餐厅外走去。
吴非的心思又回到了尤清和升职上面:清和,我对你一直是比较满意的,若你能在工作上再进步一点,我们就可以与双方父母商量商量,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
啊?这么快?尤清和脚步一停,仰头看他。
吴非笑了笑,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脸颊:我说的是等你升完职再结婚,可是把主动权交给你了,你想快就快,你想慢就慢。
两人说着话出了餐厅,尤清和在餐厅门口等,吴非将他刚落地三天的百万豪车开了过来:上车。
尤清和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整个人被舒适柔软的车椅包裹,她目光微扬看向窗外,似乎对这辆新车兴趣不大,吴非脚踩油门,车子缓缓行驶到了霓虹灯彩的马路上。
耳边吴非一直在说着什么未来事业规划,让她把未来三年、五年、十年的职业规划都做出来,然后让她从现在开始就多看看育儿的书籍,以后生了小孩,当然是亲生母亲来带是最好的……
又要生小孩,又要拼事业,时间哪里够?尤清和声线微冷,打断了他。
她极少用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吴非生了气,用了严肃的口吻:那别的女人是怎么做到的?我年薪三百万打底,你才几十万,在金融行业,起码也得混个百万年薪吧?
她没做声,打开车窗,夜风吹了进来,远处巨摩大厦的灯光像是上海夜晚最璀璨的一颗星,她遥遥望去,目光停留在某块区域,许知行的办公室就在那里。
心中带着莫大的伤感,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
爱情是无可抑制的情感迸发,婚姻却是双方利益的等价交换。
吴非看重她的外表、乖乖女的性格以及金融行业的背景,她又看重吴非什么呢?他高管身份?还是他斯文的外表?还是此时载她前行的这辆豪车?
似乎,对她诱惑都不太大。
只是,人生在世,总是要结婚的,那便找个各方面都稳妥一些的男人罢了。
如果……如果……此时开车的是许知行……
心中猛地一跳,她没有勇气再幻想下去了。
刚回到家,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尤清和的妈妈江采:清和,今天和吴非晚上吃饭怎么样?
尤清和躺在沙发上,没精打采道:还行。
感情有没有好一点?
尤清和心中堵堵的,想吸口新鲜空气都吸不进,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妈,我不想和吴非在一起了。
不等江采说话,她又急急补充道:妈,我觉得我现在一个人生活挺好的,也在上海买了房子,虽然小了点,每个月也要还贷,但是我自己也能负担得起,和吴非在一块儿,我压力大极了,他总逼我干着干那,今天……今天还对我说不升职就不会和我结婚,他又不是真的喜欢我。
江采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我不是非逼着你现在和吴非结婚,只是我和你爸就你这样一个独生女儿,若我和你爸走了,留你一个人在世上,怎么能放心啊?你那些表兄妹也好,堂兄妹也好,平时来往都没有,总归是不亲的,你一个人……你一个人在世上,若是生病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人啊,总得要有自己的小家,总得生个孩子,与自己最亲的亲人在一起。
这几年,尤父尤母常看到身边朋友毫无征兆就得了什么病,一般在医院熬个两三个月就走了,特别是尤母江采,父亲早就不在了,而年迈的母亲,几个亲哥哥,都是在这几年先后离去,她唯恐自己有一天也有遭遇不测,一颗心每时每刻都放在尤清和身上,难免唠唠叨叨了一些。
尤母一说这个,尤清和就想哭,她闷声道:好了好了,我再和吴非了解了解,多了解一些,如果我升不了职,他不愿意和我结婚,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2 ☪ 第 2 章
一整夜,胸口都像压了一块铁,脑袋里闹哄哄的,尤清和在黑夜里睁着眼睛,无论许知行是走是留,都改变不了她的生活状态,从未接近过,又谈何疏远呢?
渺小的自己,和耀眼的他,从未有过交界点,就此了却尘封,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在床上辗转反侧千百次,她每宽慰自己一次,心就跳得更厉害一些。
希望,这是失眠的第一夜与最后一夜。
晨光晃过窗帘,她从床上起来,洗脸、刷牙,打开衣柜,目光停留在一套白色衣裙上面。
去年许知行主导发行了一款基金,大半年时间翻了三十多倍,巨摩金融原定在今年四五月的时候办一个庆功会,不仅本公司员工全数参加,还邀请了社会上的各界名流。
吴非听说了这个消息,特意从欧洲定了这套白色衣裙送到尤清和手中,尤清和了然于心,淡淡道: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扩大交际圈,对你事业总归是有帮助的。
此时才三月,且许知行要离职,也不知道庆功会还办不办。
毫无犹豫,她伸手从衣柜中取下这套衣裙,换在了身上。
出了地铁,尤清和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8点25分,走到巨摩大厦大概5分钟,一楼大厅装有几面巨大的液晶屏,世界各大金融股指数据都显示在液晶屏上,如果许知行今天来公司,那么有很大概率能在大厅里碰到他。
早春的晨风还带着微微凉意,她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刚到巨摩大厦一楼大厅,隔得老远,一个平时与她处得好的男同事江向阳在电梯里往后退了几步,留出一个窄小的空间,招手道:清和,快进来。
尤清和一愣,不好意思拒绝,只好一路小跑挤到了电梯里,轻声道:谢谢。
江向阳道: 周一电梯最难得,错过一分钟,迟到半小时。
尤清和笑了笑,没说话。
周一例会上,投研部部长罗蔚男将尤清和做的基金分析报告翻了一遍,第一眼就是眉头一皱,提高了音量,连珠带炮道:不行,整个构架都不行,做了半个月了,为什么效果还这么差?这个项目你到底吃透没有?如果大家都像你这种效率,那我整个小组都会被公司优化掉的,优化你懂不懂?被裁掉!自己能力差,就不要连累其他的同事。
她上下打量了尤请和几眼,啧啧了两声,:穿得这么好看有什么用?我们比拼的是专业能力!不是外表!
尤清和唇齿欲动,似乎想据理力争,气势上却起不来:罗总,这个方案之前项目组已经通过了,现在只是在进行最后数据的精准确定……
罗蔚男把手中签字笔重重往桌上一敲:重做。
尤清和涨红了脸:好的。
散了会,江向阳凑到尤清和工位上,压低了声音:罗总怀孕了,她自己不想要,被公婆逼着留着,她心情糟着呢,别在意。
尤清和无心参与这类八卦,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这份项目分析重做要怎么做?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江向阳道:不用费那个劲儿,这个项目基金是许总直管的,你让他给点意见,按照他的意见改一下就行了,难道罗总觉得自己比许总还厉害?
听人提起许知行,尤清和心中就是一跳:那我这不是越级吗,职场大忌。
江向阳耸耸肩:越级?呵呵,罗总马上就要回家养胎了,人走茶凉,你越谁的级?
尤清和抿了抿嘴唇没说话,职场的残酷布满各个细微末节,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跳了出来。
小尤!过来!罗蔚男的声音从她办公室传来。
尤清和站起身,推开江向阳:别瞎说。
她进了罗蔚男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罗总,您找我有事?
虽已怀胎五月,罗蔚男却依然穿着修身的职业裙,靠在办公椅上,肚子高高地凸起,她右手扶腰,脸上挂着一幅难以忍受的急躁:小尤,你当初为什么选择金融行业?
尤清和一个咯噔,升起不详的预感,这似乎是劝离职的惯用开场白?
她轻言道:因为我大学就是学的金融。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完全不适合干金融?为什么要在这个行业里浪费这么多时间?罗蔚男甩出硬邦邦的两句。
我……
金融竞争如此激烈,你这个项目分析书改了多久了?如果一直通不过,是我来替你负责你懂吗?你自己的错误让我来给你负责?
罗总,我没有让您给我负责啊,PPT里的分析和数据项目组早就……早就通过了,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加班加点……很努力的去做了,我……我没有把责任甩给您或者是其他同事的想法……尤清和心中着急,越急就越难表述自己心中的想法。
罗蔚男挥了挥手:好了别说了,小尤,你在巨摩金融干了五年多,按理说我不应该辞退你,但是你的工作表现实在让人失望……你已经拖了全部门的后腿,每个人压力都很大,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影响整个部门。
说来说去,无非是怕因为她怀孕而丢了部长这个位置罢了。
真是一个晴天霹雳,好端端居然被辞退,尤清和呆了几秒,眼眶浮起一层雾气:部长……我……我觉得这样很不公平……
我还很忙,你先出去吧,工作交接你自己处理一下,这几天尽快办了。罗蔚男的眼光已经回到了电脑屏幕里。
尤清和晕晕乎乎站起身,晕晕乎乎地出了办公室,坐在自己工位上不动了。
好渺小,无声无息的来去,就像茫茫大海里一条随机被浪花吞没的小鱼,许知行甚至不会知道她被开除这件事。
每个月的大额房贷难以持续,又得让爸妈担心了……
她一个重庆人在上海,工作几年也没什么朋友,一下子就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哦,还有吴非……她若丢了职务,还不知道会得到他怎样的挖苦……
怎么办?
僵了好一会儿,她脑中闪过江向阳的建议,直接去找许知行?
心脏咚咚咚地跳了起来,手指呈现出微微的颤抖,去他的办公室,看着他的眼睛,听到他的声音,与他面对面地说话?
这是她此生最冒险想法,她想压下去,可却又极期待它成为事实,她想看到他,哪怕是以工作的形式。
这个念头一旦从脑中闪现,她便用尽全力也无法忽视,任它一点一点从一根火苗变成冲天而起的烟花。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向电梯方向走去了。
春日的阳光舒缓而温和,似一件金色羽衣将他的蓝色衬衫也染得晕黄,黑发柔顺自然地垂在眉边,浓眉下面是一双如闪电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紧抿的唇角,勾勒出一张极其冷峻的脸庞。
办公室里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十多块股票显示屏呈一个弧形将办公桌围住,许知行就坐在这张办公桌前,随时掌握着世界各地的金融数据。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他眼光还停留在显示屏上,口中说道:请进。
几声清缓的脚步声后,尤清和已经到了跟前:许总,不知您现在是否有空?我没有预约直接上来,实在唐突。
这不是一个常听到的声音,这一瞬间,许知行并不能把这个声音与哪张面孔联系在一起。
他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抬眼望去,映入眼前的是一张极其清丽的面孔。
尤清和,他是有印象的,平日里说话做事小心翼翼、斯斯文文,在项目小组会上从不刻意出风头,可有时候在比较放松的环境,与她说起工作来,她倒能说出一些新鲜的想法。
他眉目一弯,笑意从脸上荡开:是投研部的小尤啊,找我有事?
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可她却不敢多做停留,与他眼光一撞,她就忙不迭的移开了:嗯,许总,有些工作上的难题,我想请教你,希望……希望你……
话未说完,她的眼光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这个人的脸好奇怪,不笑的时候如冰天雪地难以接近,可一笑起来,却又如暖风过境,融化了冰雨。
她不懂他,她从未对他熟悉,以前、现在、以后她都无法看到他卸下面具的样子,永远恪守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即然如此,那么,她今天冲动上来,又有何意义?
许知行走到沙发上坐下,指了指旁边的位子:别紧张,坐下了慢慢说。
尤清和走至沙发边坐下,将手中打印出来的项目分析材料递给许知行:许总,这份基金项目的分析报告,我改了好多次,我们部长总是不满意,这个基金您最清楚,请您给我一些意见。
许知行接过来,一页一页慢慢翻过去,看到某一处,眉头皱了起来,尤清和忙将签字笔递到他手里,手指与他的手指微微触碰了一下,红晕飞上了她脸颊。
办公室里很安静,春天的气息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他的思维、他的眼光都集聚在她做的项目报告里,这一刻,在这个巨大巨大的世界上,她与他有了极细极细的联系。
刚刚还极其沮丧,此刻却又十分满足,她无法自控地任由情绪上天入地。
嗯……没有太大的问题,你再按照我的意见改改,应该会很快通过。许知行合上了笔。
咯噔一声,笔盖与笔身相撞清脆的声响将她拉回了现实里。
已经到了她起身离开的时刻,心中空落感觉却比来之前更甚,她停了一停,问道:许总,你……为什么要从巨摩离职?
3 ☪ 第 3 章
许知行颇感意外地抬起头来,觉得有些好笑: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尤清和看着他不明所以的样子,泄了一口气。
他从来不曾察觉啊,从来不会想到她喜欢他,即使他知道,对他来说也无意义。她无比珍惜的五年时光,在他那里空无一物。
卑微如尘埃的情愫,被挫败这座沉甸甸的巨山压倒。
为什么要问你这个问题?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想再看到你,因为,我不舍得你。
因为……身边同事们都说,巨摩虽大,中心却只有许总一人而已,如今突然得知许总要走,仿佛巨摩即将失去灵魂,同事们都倍感惋惜。尤清和垂下眼睫。
春日阳光,映上她的脸庞,光洁素净,颜若朝华,一丝无从探寻的黯然从眉间悄然显露。
许知行微微一怔,移开眼光:巨摩的确营造了优秀的金融氛围,是每个金融人都会热爱的氛围。顿了一顿,耸了耸肩:倒是你,怎么一直在分析师的职位?
尤清和一呆,要对他说自己从来就不喜欢这个职业吗?
她与他还没有熟到可以随口抱怨这个职业的程度,可是她却又还没学会怎么对他撒谎,只好讪讪道:可能……我缺少一些天赋。
这本不是许知行的习惯,可此时却很想宽慰她:若是没有金融天赋,又怎会在上海第一的巨摩稳稳待了五六年?上海金融圈子不大,希望再过些时日,能见到找回金融天赋的你。
她笑了,抬起眼睛,再看他一眼。
多么喜欢这明媚的春天,柔和温暖,将他惯有的冷酷冲走大半。
尤清和微微颔首:谢谢许总今天的指教,如无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许知行点了点头,她转过身,向门边走去。
她想起五六年前加入巨摩金融的开始,她在培训课上见到了金融业内称为无声杀手的许知行,他一身黑色西服,面无表情地站在主讲台上,周身散发出难以抵挡的锋利,可当他露出笑容,说起以往他亲手操纵的案例,从他口中流出的数字都变得充满了生命力,行业知识与规则不再是死气沉沉的,而是一个与他交融了思想的灵体。
尤清和坐在台下,被深深震撼,原来这才是金融真正的玩法。可是,它只存在许知行的世界,没有了许知行,金融对尤清和来说,依然是那堆死气沉沉的数字。
踏出他的办公室,门随风而关,等她再回头时,看到的只是黑褐色的门板。
泪珠突然盈出眼眶,是庆幸?是不舍?是忧伤她竟无从分辨。
手指擦去眼泪,向电梯走去,脸上还带着未收走的红晕。
不仅不能被罗总开除,还要升一级行政职务,这样去找许知行,才不是越级行为。尤清和喃喃道。
哦?你居然要被罗部长开除?你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
身边传来一声嗤笑,尤清和望去,方薇子站在电梯口,瞪大眼睛看着她,脸上堆出夸张的惊讶表情。
平心而论,方薇子长了一张漂亮的脸,眼睛黑亮,眼尾微微上翘,鼻子小巧秀气,菱角嘴显得尤其甜美。尤清和在大学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得她长得像一只可爱的猫咪,可长时间相处下来,她总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毫不吝啬自己的刻薄,久而久之,这张好看的脸,也让尤清和讨厌起来。
和你有关系吗?尤清和从她身边走过,站在了电梯里,按了自己要去的楼层。
方薇子抵着电梯门不动:要开除就开除好啦,还能得一笔赔偿金,不知你要赖着不走干什么?
尤清和生了气:快让开!
方薇子走出电梯间,忍俊不禁:不想走的原因是喜欢许总?那你那个男朋友怎么办?
尤清和又惊又骇,方薇子玩世不恭地眨眨眼,用口型说道:我会替你保密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瞬间里,她手心里都出了汗,方薇子……依她尖酸刻薄的个性,添油加醋到处乱说怎么办?那岂不成了全公司的笑柄?笑她不自量力?无端妄想?还连累了许知行,给他无端端地带去绯闻,天啦,如果许知行也听说了她喜欢他,那她……那她真是羞愧得恨不得从没来到这个世界上才好……
电梯门打开了,江向阳从办公区奔了过来:清和,你去哪里了?手机也没带,罗部长找你半天了,正发火呢!停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上个季度业绩考核你排在最后,罗部长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为了保住她生育期间部长的位子,估计要拿你开刀,哎,末位淘汰制度太残酷了,你和她好好说,千万给我忍着了。
尤清和又是一震,差点忘了自己正面临被开除的危机,脑中念头急转,如果方薇子真把她的秘密宣告天下,那她到底被开除好还是不被开除好?若……若她真被开除了,岂不是留下许知行一个人接受流言蜚语?她反而逃之夭夭?
她颤声道:这个制度为什么别的部门没有,就我们部门有?
江向阳拉着她的袖子往罗蔚男的办公室疾走:罗部长弄出来的事儿呗,就是这样才能保证她回家养胎期间的业绩啊,人不在这儿,大家还拼死拼活干业绩,最终受益的还不是她?
尤清和咬住了嘴唇没说话。
真是越来越自由散漫,上午说了她几句,居然玩消失!这样的人我这儿可管不住!
咣当一声,听得咖啡杯落在桌子上,同时传来的,还有罗蔚男的大声埋怨。
来啦来啦,我把清和找来了!江向阳扬声说道。
罗蔚男扶腰挺着肚子,跨着脸:清和,上班时间你干什么去了?一句交代都没有。
尤清和走进办公室,在她面前坐下:罗部长,我正要对您说,这个基金项目的分析报告我刚刚去请教了许总,请……请他提了一点意见,我接下来按照他的意见改,应该……应该……您会觉得OK的。
罗蔚男不耐烦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上午我对你说的话你没听明白?我让你交接工作!你上了这么多年班,不会连‘交接工作’这几个字都听不懂吧?你跑去找许总干什么?许总是什么人?有空指导你?
自从罗蔚男怀孕后,脾气就越来越大,喜怒无常。
因为……这个基金是许总主导的,思路他会比较清晰,我不想耽误项目组的时间了,所以……
话说一半,尤清和又回到方薇子知道她秘密的担忧上去,如果真的人尽皆知,那么此时她这番说辞,也会成为这段绯闻的证据吗?
心中一个咯噔,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你把你手中的活儿交给江向阳,让他来做,交接完后,你就走辞职程序吧,按你辞职处理,离职证明上也好看些,不耽误你找下一份工作。
站在门口的江向阳大吃一惊,关了办公室的门,走过来道:罗部长,末位淘汰制度现在只是试行而已,没必要动真格吧?
罗蔚男两手托着肚子,慢慢坐在椅子上:我可是包庇不了她的,业绩排在末尾可是改动不了的,若我把她保下来,对我们部门也是一个拖累,过段时间我请假后,不能让领导看到我们部门都是这种人,到时候重新评估,弄不好整个部门都得换掉,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难道你想被换掉?
江向阳忙道:罗部长,您忧患意识太强了,其实真不至于,我们大家都觉得清和挺好的呀,都挺喜欢她的……
罗蔚男似笑非笑:大家都喜欢她?我看是你喜欢她吧?
江向阳脸一热,立刻摆了摆手:罗部长,说工作的时候扯这些干嘛啊?
罗蔚男硬声道: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想帮她,那就和她一起走好了。
尤清和感觉整个人都变僵硬了,罗蔚男和江向阳还在说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清了,喉咙被哽住,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强忍着不哭,可她从小就爱哭,冲到洗手间,扯了几张擦手的纸,盖在眼睛上,想把眼泪塞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正准备离开洗手间,却听到某扇门里传来小声的抽泣,渐渐地,这哭声似乎收不住了,越来越大。
尤清和呆了半晌,不愿让门里的人觉得自己在偷听,便想轻手轻脚地出去,哭声却突然止住了,又传来一声:李安意,我一定要让你去死!
是方薇子!
尤清和还没反应过来,那扇门猛地被推开,方薇子带着满脸泪痕出来,对着手机道:一定要你去死!
她话说完了,才发现尤清和站在面前,吓了一跳:尤清和!你干嘛啊你?还能干出偷听这么卑鄙的事?
尤清和想忍下这口气不理她,往卫生间门边走了几步,突然想到许知行,蓦地一震,停下来,回头看向方薇子:你要是敢在外面胡说八道,我不会放过你!
她眼眶微红,眸色淡淡,整个人透着水般的明亮悠扬。
方薇子僵住,动了动嘴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4 ☪ 第 4 章
吴非晃了晃杯中红酒,眼光落在尤清和的白色衣裙上,笑了笑: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有什么高兴的事情?竟把这套裙子穿上了?
这套价格不菲的裙子是他出的钱,就连对方什么时候穿都要管。
尤清和低垂眼帘,盘中鹅肝分毫未动。闷闷喝了一大口红酒,才细声道:我们许总要离职,原定四五月的庆功会可能不会办了,我看这裙子挂着也是挂着,今天一时兴起就拿来穿了。
哦?原来是真的?据说是枫威集团要成立金融板块,花了5000千万年薪的天价把许知行挖走的,因还未签正式合同,所以就还未对外公布。吴非喝了一口酒,笑容微妙:估计你们巨摩高层各个派别都盯准了CEO这个位子,也不知会花落谁家。
这些小道消息在巨摩金融内部传来传去,没想到传到了外面,尤清和不太愿意在他面前说起许知行,嘴角扯了一下:是吗?我倒是没怎么关心。
吴非又是一笑,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盒子放在尤清和面前:打开看看。
古朴精致的皮质盒,边缘用鎏金镶嵌,一眼看去就知是贵价货,尤清和握在手中,揭开一看,是一个宝石皇冠,白金将绛红的宝石包裹,色彩浑厚夺目,她目光沉甸甸地垂在宝石上,移不开。
恍了一会儿神,一只手却从她面前将盒子拿走,她一怔,抬头看向吴非。
吴非将盒子关上:这顶皇冠是我托朋友从欧洲寻来的古董,花了一百多万,准备给你婚礼的时候戴,现在还不能给你。
尤清和胸腔一动,差点笑了出来。
吴非有些得意洋洋:清和,现在有升职的动力了吗?
升职才会有婚礼,才能在婚礼上戴上那顶头冠。
太好笑太滑稽了。
她忽然有了捉弄的心态:如果我没有升职呢?吴非,如果我一直都没有升职怎么办?
吴非纵使再喜欢她这张脸,可涉及原则问题,他是绝不会退让的,便用了严苛的语气:清和,我虽然是你男朋友,可在工作问题上,你是不能在我面前撒娇任性的,如果我要找一个毫无追求的女人,演艺圈模特圈大把漂亮脸蛋。
言下之意呼之欲出,那又何必找你?
她已不在乎最坏的态度,可吴非的言辞还是让她倒吸了一口气,虽从未想过全身心地去依靠他,可却也没意料到会时时刻刻受到他的轻视,每次和他约会,都像面临一场尊严的大考,与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也可以得到妈妈口中所说的温馨生活吗?
又想哭了,她睁大眼睛,不敢眨眼。
吴非硬着嗓音:好了,吃饭吧,你知道这顿饭多少钱?抵得上那些白领上班一个月工资了。
她张开嘴,说出从不在计划内的一句话:吴非,我对你的价值就只有升职而已吗?
她看着他,长长重重叹出一口气:分手吧,我不可能是你理想中的妻子人选,我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
虽已经尽量控制情绪,可音量在安静的餐厅依然显得过大,邻近几桌的客人像她投来好奇的眼光,她心中那口憋了很久的浊气顺势而出,连着呼吸了好几次,竟觉畅快得多了。
吴非面部神经收紧了,打断道:别闹脾气,先吃饭!
她手拿刀叉停留在盘中鹅肝上方,手指微微颤抖,切不下去,终于,哗啦一声响,她手指一松,刀叉落在瓷器盘上:抱歉,我毫无胃口,破坏了你的兴致,这顿昂贵的晚餐我来买单。
顿了顿,又说道:我这件衣服也会把钱还给你的。
她刻意避开吴非的眼神,不等他说话,呼侍者买了单,逃似地出了餐厅,春夜凉风扑面而来,将红酒的微醺冲走大半,她抬头看向城市的万千灯火,上海如此繁荣,却……与她无关。
又一日,手上工作交接已经差不多了,尤清和闲坐在工位上,一时也没有别的活儿干,忽见手机屏幕莹莹一闪,她看去,是公司内部发了邮件,竟然是关于庆功会晚宴的通知,时间定在了三月底。通知中还特别说明,鉴于许知行要走,庆功会也是他的欢送会。
这或许是与许知行共同相处的最后机会,可……这种庆功晚宴,怎么会欢迎她这个被辞退员工?
于是,邮件标识变得极其刺眼,她毫不犹豫删除了邮件,开始收拾自己放在办公室的物品,拉开抽屉,看到一枚铜色勋章,这是她入巨摩金融第一年被评为优秀员工时,由许知行亲手颁发的勋章。
当时她站在台上,耳边尽是掌声与欢呼,许知行一身黑色西服,在礼仪小姐的接引下正向台上走来,他颁奖,她受奖,她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她极其紧张地将上半身微微前倾,目光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将铜色勋章别在了自己衬衫的前襟上,不过是短短一个瞬间,还未好好感受就已消逝,可后来每当她想起这一天,他手掌掌心清晰的纹路总是第一个跳入脑中的画面。
清和,有人找!一个同事大声喊道。
啊?尤清和一震,站起身来,向办公区入口望去,是捧着一束玫瑰的吴非。
她快步走过去,窘迫道:你来干什么?
吴非眉眼含笑,拉住她的手,将玫瑰塞到她怀里:怎么?还真生了气?我错了好不好?
他相貌清秀,声线低沉,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专门买了花来公司,理所当然招惹了一些艳羡的目光。
犹如她第一眼看到红宝石头冠的那一瞬间,她再一次产生了他爱着她的错觉。
这真是可笑极了。
晚上一起吃饭?那家很难定的法国餐厅,我总算订到了位子。吴非笑道。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和你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你居然会降低身段来找我?
吴非脸上笑容变得僵硬:清和,你在开什么玩笑?
尤清和对他的厌恶却已经藏不住:分手吧,你从来就没有尊重过我。
话说完,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办公室去,忽听听身旁有人招呼:许总好。
余光看到一个挺拔硬朗的身影从电梯口出来,正是许知行,办公区人来人往,不停地有同事向他打招呼。
眼见他走过自己面前,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两秒,她全身僵住了。
度过最难熬的一分钟,等许知行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玫瑰花香直扑鼻腔,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变得虚茫起来,这就是她喜欢许知行的方式吗?永远退缩在角落里,手中拿着别人送的玫瑰,为了俗世中的一丝安稳,将自己的尊严打折贱卖?
许知行会喜欢这样的人吗?
清和,晚上一起吃饭?吴非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又一次问道。
再说吧。她怔怔的,走了两步,回头道:我今天不想去,你先回去吧。
天色渐暗,春天的夕光来得灿烂,消失得也快,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清清泠泠的影子。
门边传来一声:这就颓废上了?第一年评为优秀员工的你,会想到自己有被开除的一天吗?
尤清和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方薇子。她连和她吵架的兴致都没有,站起身,提了包,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被人欺负成这样也不知道反抗!懦弱又愚蠢,一个外地妹好不容易在上海找了一个金龟,却偏偏要把别人赶走,呵!难道你觉得自己还能找到更好的?比如……许……方薇子斜眼看她,最后几个字故意卡在舌尖。
尤清和只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怎么不去求许知行呢?他对你印象似乎不错?一声令下,让你留下,又有何难?方薇子在她身后道。
尤清和脚步一停,回头道:我和他八杆子打不着,我不会去找他,他也不会为我开口,如果你特意过来鄙视我,没必要带上不相干的人。
哦?方薇子动了动眉毛:如果……他破格保你留下,你留还是不留?为了证明与他毫无关系,硬着头皮也要走吗?
尤清和一怔,在那么一个瞬间,她真的不由自主地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也就想了那么一两秒,马上泄下气来。
希望再过些时日,能见到收获金融天赋的你。
许知行这句话从她脑海中浮现,却让她神色更加黯然:或许我本就没有金融天赋,在这里浪费光阴,还不如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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