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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嫁春风(明春鸢)36万+收藏古言,娇憨咸鱼×清冷探花,超带感言情小说

2025-03-27

简介:大学生明遥期末考试结束,熬夜打游戏猝死,穿成了古代安国公府一个庶女。

明遥:……还学什么习?娱什么乐?躺着活着不香吗?

顶着一张芙蓉面,她混吃等死活到十五,嫡母把她许给了娘家侄子温从阳。

未来夫婿年轻俊俏,游手好闲,一事无成,和她正是天造地设、一对儿懒蛋。

明遥正准备拾掇拾掇换个地儿躺,突然,嫡姐不要嫡母千挑万选的新科探花了,非要和她换亲事。

贴身丫鬟担忧:听说姑爷自小鸡鸣起三更睡,才年纪轻轻能中探花。姑娘过去,只怕觉都睡不够。

明遥一天要睡五个时辰。

她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

崔珏书香世家清流出身,自幼专心读书举业,满心治世报国,自认无心情爱。

因此,婚事已定,安国公府却忽然换了新娘,崔珏虽然不满,却未迁怒新妻。

只要新妻安分知礼,他也不会亏待了她。

新婚夜。

温存过后,看着怀中困乏的妻子,崔珏不由心生怜爱,问她可有什么想要的。

新妻突然睁大眼睛,一脸郑重问道:我早上最晚能睡到什么时辰?

崔珏:……

-

纪明达是安国公嫡女,自幼受尽千娇万宠,家里没人敢给她一点委屈受。

可在一个晚上,她竟梦见她与崔珏婚后几乎反目,而温从阳却与明遥甜蜜恩爱。温从阳还为明遥从军立功,给明遥挣来了一品诰命。

她便宁死也不肯再嫁崔珏,硬抢了明遥的婚事。

可成婚不到三个月,纪明达便与温从阳大闹一场。

她跑到陪嫁庄子散心,得知二妹妹与妹夫正在隔壁庄子骑马。

她不信这两人真能过到一块,忍不住去看,正看见明遥歪歪扭扭坐在马上,任人说什么也不肯动。

崔珏气得脸红,却翻身上马,冷着脸用温柔的言语,手把手教明遥握缰绳。

纪明达蓦地咬紧了牙。

文章试读:温从阳在纪明遥心里是什么样?

——在不同的年龄,不同的阶段,纪明遥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十岁之前,纪明遥对温从阳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羡慕。

羡慕他可以直到十岁才上学,就算上学两年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是常态,不会因为没完成功课被先生打手板,更不会因为哪一项技能在姐妹们里最差被徐老夫人嘲讽……虽然他也会被纪明达寻机捉住好心教导,劝说上进,但他不想听可以回温家!她不能!

还羡慕他是个本时代的男子,可以自由自在地出门,去任何地方。

羡慕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地活着。

更羡慕他有娘和爹。

天杀的!怎么会有人的人生如此完美顺遂,毫无瑕疵!

到了十岁——那时温从阳十二岁了,察觉到温从阳对她朦胧初开的情意,纪明遥只觉得烦。

很烦。

还有很累。

这时代婚事基本都是父母之命,尤其对她来说,完全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他在家里受尽宠爱,万事不愁,又是男子,唯一的亲妹妹与他是同父同母,年纪还比他小得多……纪明遥没把从小看着长大的熊孩子想得太坏,只是认为,或许他是真的不懂吧,以她的身份和处境,他对她产生情愫还不加遮掩,只会给她带来困扰和麻烦。

她躲了他三四年。

她不单独见他,不与他闲谈游戏,更不收他在表兄妹范围之外的礼物。

因他是表哥,是太太在娘家唯一的亲侄子,太太很看重他,她还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

她怕太太不喜欢,怕让太太在娘家为难,也不愿意理国伯夫人和徐老夫人说些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维持一条界限。

他为她的客气疏离露出伤心难过的神色时,她心里更是只有抓狂这一种感觉!

——管不了的熊孩子真是烦死了!

幸好,一两年后,他长大了些,可能是人懂事了,也可能是人到少年自尊受挫,总之,他不再想尽办法缠着她了,真是着实让她轻松了许多。

更幸好,两府的长辈都没人认为是她勾引的温从阳,连徐老夫人都没有!

轻松日子过了两年,便是嫡母暗示她会嫁回温家,和温从阳结亲。

她还以为温从阳会因为她这几年的疏离心灰意冷,哪知他还是热情得像一团火。

他的兴奋都写在眼睛里了……

究竟还没过明路,他们又真的到了该避讳男女大防的年纪,她和温从阳见面反而没有年幼时频繁。

这也给了她思考和缓和的时间。

虽然没有人考虑过她喜不喜欢这门婚事,喜不喜欢温从阳,但综合看来,这门婚事实际上很不错了。

太太希望她嫁过去。

太太期许她能与温从阳夫妻和美。

夫为妻纲,这是她未来的夫……君,是她人生后几十年生活的伴侣,是她将来还能否安稳生活的关键人物。

她认真摸索着和温从阳的相处方式,努力发掘他的闪光点,直到现在,她已经能从这段关系中感到舒适。

纪明遥不知道在安庆堂发生了什么,会让太太如此疲惫又小心地问她对温从阳怎么看。

斟酌再三,她回答:是会与我定亲的表哥。

听到这个回答,温夫人顿觉轻松,心头却又涌起愧疚。

——明遥果然只是遵从她的话, 才与从阳相处吗?

怕明遥是在她面前不好意思、或是被她吓着了没说实话,温夫人细瞧她的神色,正对上她坦荡澄澈的双眼。

没有怨恨。

没有不甘。

更没有遮饰和隐瞒。

一股比方才强烈得多的愧悔席卷了温夫人胸腔。她将纪明遥紧紧搂到怀里,忍了一整个上午的泪水潸然落下:明遥!

她不及屏退服侍的人,已不禁大声哭道:是我对不住你!

不但纪明遥愣住,屋里丫头婆子也全傻了。

太太还在抱着她哭……纪明遥忙先看跟太太去安庆堂的几个丫鬟婆子,发现太太最信重的镜月和冯嬷嬷都对她眼神躲闪,眼中还有……怜悯吗?

她忽觉后背发寒,又忙看其他人,都和她一样不明所以。

太太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她肩头,更砸得纪明遥心中发颤。

她示意只让冯嬷嬷、镜月和碧月留下,试探着回抱了温夫人,开口:太太……没有对不住我。

她不知道温夫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样,不敢妄加安慰,只能遵从本心,说着与她自己相关的话:若没有太太,不是太太给我姨娘伸冤,只怕直接害了她的人今日还活得好好的,只怕,连我都活不成——

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温夫人一手捂住纪明遥的嘴,一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太太……纪明遥当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温夫人还在不住抽噎,纪明遥的眼前也模糊起来。

她又想起了她的姨娘,那个在这一世生下她的女人,她的第二位生身母亲。

她姓沈。

姨娘死的时候,纪明遥才四岁,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能进灵堂,也不好进临终之人所在的屋子。

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所以她不顾一切哭着闹着,拼命踢打所有拦她的人,硬是求得太太松口,闯了进去。

她也一直都记得,姨娘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断断续续说:二姐儿……我、我要活不成了……

她们是亲母女,血脉相连,姨娘却只能敬称她为姐儿姑娘。

姨娘看着她,努力地笑,用尽力气叮嘱她:多听太太的话……敬爱太太,没有太太,哪里有我们……

姨娘身下的血似乎流不尽。

纪明遥当然答应了姨娘。

这么多年,她也都是这么做的。

有时候,她恍惚也会觉得,太太就像她的第三位母亲。

纪明遥再次回抱住了温夫人。

在明遥怀里,温慧竟然感觉到了心安。发泄地哭完,她起身擦泪,才恍然发现,这个当年她心怀愧疚养下的孩子,已经长成了清风寒木、亭亭独立的模样。

回想起来,她对明遥,竟然从养她是愧疚,到现在,还是愧疚。

洗过脸,抿好鬓发,温慧大概平复好心绪,也有了如何应对安庆堂的主意。

她揽着明遥的肩膀,亲自送她出院子,承诺道:你只管安心。

她笑着说:不管怎样,我必不会让你吃亏的。

……

纪明遥才一迈进自己房中,屋内所有丫鬟嬷嬷便全呼喇喇围了上来。

最后一个跟从的丫鬟进来,碧月伸手一捞就关上了房门。

纪明遥已经转过多宝阁。她擦了手,便在东侧间临窗榻上常坐的位置上坐下。看一屋子人都紧张担心地望着她,她轻松笑了笑,接过白鹭手上的茶,问:还有几刻钟吃午饭?

还有两刻多点!花影立刻回说。

那快叫厨上给我添一个清炒豌豆苗,一个炸鹌鹑,给太太添一个荠菜炒香干、一个菠菜豆腐汤,再加一个槐花炒蛋。纪明遥笑着吩咐。

哎!花影立刻就去了,脚步飞快。

今日没跟二姑娘出门的其他人身上也松了松:

姑娘还念着添菜,还给太太也添了,想来虽然太太从安庆堂出来的时候面色冷得像要杀人——从沈姨娘和三姑娘姨娘的事过后,多少年没见太太这般生气了——但应该对姑娘……没甚不好的吧?

向来只有老太太为难姑娘,太太是这府上最心疼姑娘的。

可姑娘,又是为什么好像哭过?

碧月先对众人摇头,又分别对某几个人眼神暗示。

姑娘自己还糊涂着,还宽慰她们,她们服侍的人,不该再让姑娘为难了。

用实际行动安抚了一院子的人,纪明遥吃得略撑。在院子里数着转了二十圈,大概消食后,她躺回床上倒头就睡。

身体是一切的本钱。

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她绝不会为任何事少吃一口饭,少睡一刻觉。

何况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卧房之外,东侧间的窗子微微开着,窗前白瓷瓶里养着一支繁盛梨花。

不知何时,阴云行至。风声渐大,霍然将窗户吹得大开。

白瓷瓶剧烈晃动了数下,被丫鬟险险扶住,娇嫩柔弱的梨花花瓣却禁不得这样的风吹,委落了满地。

……

站在梨花树下,李如蕙呆望了许久。

直到身后捧着花瓶的婆子催促,她才低头。看着自己鞋上锈的桃花,她不觉挪动脚步,走到了桃花树旁。

姑娘,婆子赔笑提醒,大爷要的是梨花呀。

……那几树梨花都没有好的。李如蕙从另一个婆子手上拿过剪子,踮脚剪断两支桃花。

两个婆子互相看了看,都没再作声。

大爷对下人向来宽和,如蕙姑娘又比别人不一样,是大爷最贴心的人……就算她故意不听大爷的吩咐,大爷也不会计较,她们何必多话。反是得罪了她,她哪天和她爹娘抱怨两句,对她们才没好处呢。

插好花枝,李如蕙亲手捧着细颈瓶回去。

见到大爷前,她先抿起笑,柔声说道:梨花我没瞧见很好的,先折了桃花,等明日我再去看看。

温从阳自然没有责备她,只是遗憾:可惜了,不知遥妹妹把花摆在哪……

站起来走了走,他又有了主意:既然咱们家的桃花好,我何不送两支过去?

他说走就走,李如蕙只好放下花瓶急急跟上,偏一个没注意,下台阶时崴了脚。

听见痛呼,温从阳忙停步回身。

见如蕙姐姐歪在阶上,抱着腿一脸痛苦,他又忙蹲下捏她的骨头,皱眉说:似是没伤着骨头……还是快请个太医来看吧!

一声吩咐下去,自有婆子忙去传话,还有许多人七手八脚要扶李如蕙起来。

看这些人扶得不像样,又对上了如蕙姐姐含泪的眼睛……温从阳一个心软,亲手把人抱了起来。

倚在温从阳肩头,抬眼便是他线条利落的下颌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喉结,隔着单薄的春袍感受到他炽热的温度,想到他有力的臂膀正环在她身上……李如蕙的心扑通扑通狂跳。

她从大爷七岁开始服侍,多年来贴身伺候,替大爷洗澡穿衣都是寻常。大爷身上哪里她都见过,哪一处磕了碰了,大爷渐渐地不再爱和太太、老太太提起,都是她记在心上去回话。

大爷……一年比一年长大了,肩膀宽阔,身上各处也因苦练骑射越发紧实,她有时服侍大爷都觉得耳热脸红……她又怕大爷看见,又怕大爷真的没察觉……娘说得不错,她毕竟年岁大了……

大爷才十七。

她比大爷大了足足六岁。

大爷喜欢的是年岁相当的姑太太家的二小姐。

比那位姑娘,她大了……八岁。

从十二三岁开始,大爷眼里就只看得到纪二姑娘了。因纪二姑娘变得客气疏离,大爷伤心得夜里睡不着觉,偷偷哭过七八次。他不好意思让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也躲着奶嬷嬷们,都是她在旁宽慰他的心。

可大爷不知道她的伤心。

若没有纪二姑娘这个人,是不是大爷就能看见别人……或许就能看见她了呢?

从台阶到屋里的路太短了。

温从阳把李如蕙放在榻上时,李如蕙愣了有一瞬,才把手从他肩颈上收回来。

温从阳没大在意,只以为是她疼得失了神。他忙叫人拧凉帕子来,先给李如蕙敷上镇痛。

但他虽没发觉,一屋子丫头嬷嬷却早已眼神乱飞——

大爷平常再和气,也是主子爷们,今儿就这么把如蕙抱进来了……难道,大奶奶进门之前,如蕙的那样想头,真的要成了?

……

理国伯与何夫人只有温从阳和温从淑兄妹两个,上一辈,理国侯与张老夫人,也只有理国伯和温夫人两个孩子。

理国侯业已去了八载,温夫人也已出闺十八年。理国伯的堂兄弟们更早在上一辈便随各自父亲分了出去。偌大的理国公府只住着张老夫人和理国伯一家五口,房舍自然宽裕得很。

温从阳便是自己独住一所靠近正堂的两进院子,前院书房是小厮男仆伺候,后院便都是丫头婆子。又因他是爷们,前后院之间的门禁并不严。

李如蕙摔着的地方是后院正房前的台阶。后院正中的甬路直通院门,院门又大开着,是以温从阳把她抱进了屋子,外院许多小厮男仆也都看见了。

理国公府人少,热闹就不多,大爷的亲事正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事,且如蕙姑娘的心思,下人里看出来的人不少,大爷平日又偏对她最亲近……这事很快传遍了半个府上。

众人虽不敢明着议论,却都伸着脖子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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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抱都抱了,离亲嘴收用还远吗?

如蕙姑娘的老子娘又在太太跟前儿最得脸,她真和大爷作了一处,再求得老太太点头,哪怕老爷不高兴,得个名分也不难呐!

但温从阳并没想到那么多。

待太医请来了,他忙亲自去院门接进来。李如蕙已挪进东稍间大床帐幔里,只露出扭伤的脚腕请太医看诊。

寻常跌伤,没伤筋动骨,太医开了药便告辞了。

如蕙姐姐已无事,养几日便能好。看窗外天色尚早,雨也还没下,温从阳便要再去花园里剪桃花。

只看他站起来,李如蕙便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大爷的体温似乎还留在她腰背, 却这就又要去为纪二姑娘忙东忙西了。

她……再不主动些,她的心事,何年何月才能叫大爷知晓?

大爷……李如蕙假做不知他正要出去,望着他笑道,突然想起来,最多再有一二年,我便与大爷不在一处了。

温从阳满腔兴奋被这话泼得一冷。

他暂且顾不上桃花了,忙坐到床边问:这话可怎么说?!

我的大爷,你忘了,你是爷们,我只是个丫头……

在温从阳没注意到时,李如蕙早用眼神把屋里另外两个丫头请了出去。

她低声笑道:咱们府上历来宽和待下,从没有过磋磨人的事,就算我、我也舍不得大爷,没个说法,也没有一直留我的理呀。

我也总要有个归处的。她酸涩地说,眼中又含着期待。

——只要大爷张口,说让她留下!

温从阳的确不舍得她。

长了这么大,身边服侍的人来来去去换过多少,只有几位嬷嬷和如蕙姐姐一直都在。如蕙姐姐又格外不同,她不会动不动苦口婆心地劝他上进,也不在他面前掐尖诉苦说功劳,只是默默做好一切。

所以,从三年前起,连娘都越过嬷嬷们,放心地把他院子里的事全交给了如蕙姐姐。

是他忘了,如蕙姐姐不能陪他一辈子——

温从阳垂着脑袋,叹说:姐姐放心,我明儿就去和太太求恩典,必不让姐姐受委屈。

细细分辨了这话并没有留她的意思,李如蕙忙说:太太已经发下恩典了,说都让大爷做主呢!大爷……想怎么样都好。

她声音里的哀婉缠绵让温从阳猛然抬起头。

李如蕙咬着下唇,脸蛋通红,泪眼涟涟。

这是她从未现在温从阳面前的娇媚可怜姿态。

温从阳……毕竟是已经开了窍的男子,瞬时就看明白、也想明白了!

想明白后,他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遥妹妹能愿意吗?

原来想让如蕙姐姐长长久久地留下不是没有办法,他本便舍不得如蕙姐姐走,现下更不忍心让她出去了,可、可是——

李如蕙心头慌慌,看温从阳的脸色从恍然大悟转为欣喜,又变得为难。

她当然知道大爷是因谁在为难。

空气又湿又闷,比以往还强烈得多的嫉妒与怨恨缠绕上她心间。

一声春雷响起,风未止,雨又来。

风吹得窗子啪啪作响,在外间躲着的丫头婆子忙进来关窗擦雨。大铜香炉里燃着的安神香似乎起了作用,李如蕙突然困乏得很。她委顿低下头,看见她的手和大爷的手都放在锦褥上,只隔着不到半尺远。

大爷的手向她凑近了。

李如蕙瞪大双眼,看见自己的手被大爷松松握住。

等遥妹妹过来,让她做主吧。温从阳自觉想到了很不错的主意,安心笑道,你们从小也相识,遥妹妹更不会亏待你了。

……

下雨了啊。

温夫人望着窗外说。

这是二姑娘回房之后,太太说的第二句话。在这之前,太太只说了一句:叫门上紧盯着,老爷回来立刻请过来,不许请不到!

哪怕吃午饭时,太太也只是默默吃着二姑娘点的三道菜,一言不发。

满屋都像因这一句话活过来了一样。

是啊,下雨了好,冯嬷嬷笑道,等老爷回来,自然是得到太太这里来换湿衣服,安庆堂更不好把人请去了。

她是温夫人的奶嬷嬷,今年已五十有七了,腰腿都还好得很,精神也好,便一直没告老,在里面服侍。

嗯。温夫人笑了笑。

老太太毕竟是老太太了。

她才是这个府上的当家太太。

她叫人拿了铜镜过来,认真斟酌一回表情。待安国公进门,她便快迎上去几步,不顾安国公湿了的袍角,虚虚扶在他怀里,唤一声:老爷!

安国公简直愣在当地。

自从沈姨娘的事后,他知道十一年来太太怨恨他,只当他是丈夫还敬着他……可别说是近十年了,就是新婚之时,太太才十七八岁的时候,也从未当着旁人的面与他这般亲近过!

是又出了什么大事急着找我?把夫人往怀里再送了送,安国公发出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轻柔声音。

又轻唤一声老爷,温夫人才低低诉说:我劝了这两日,老太太和明达还是定要退亲,还不知怎么瞧上了从阳,定要明达嫁去温家。

老爷是知道我为两个孩子的亲事花了多少心思的!不必伪装,她的委屈都满溢在了言语间,没想到老太太瞧不上崔珏,非要退,我不能驳,可……这让我怎么和崔家提呢?以后又怎么再见舅舅家里和松先生?

——退亲?

崔珏今晨还在紫微殿记录陛下起居,得陛下赐了午膳,午后便被刘相逮住,生拉硬拽请至家中赏雨;太太的舅舅今春才升的户部尚书,今生拜相有望;还有同做媒人的松先生,更是先帝之师,陛下登基以来年年亲去看望请教,母亲和明达倒还是闹着要退亲?

安国公的眉头紧紧皱起。

半晌,他起身说:我再去劝劝老太太。

我就不去了,怕老太太看见我再生气。温夫人要送他。

让你受委屈了。安国公哄着她坐下,这事怨不得你。我去去就回来。

目送他的背影急匆匆消失在雨中,温夫人心中发出一声嗤笑。

她就知道,他天性凉薄,心中只有自己的权势尊荣富贵,她不帮着劝,老太太和明达怎么可能说得动他。

只要他也不愿意,她不办退亲的事,这烂摊子看老太太怎么收拾!

……

越靠近安庆堂,安国公的头便越突突发疼。

老太太倔得很!太太没劝动,只怕他也不大好劝。再者,若明达真个宁死不嫁,喜事变丧事,岂不更和崔珏结了仇?

可这门亲事绝不能退!

迈进穿堂前,烦躁听着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安国公忽觉福至心灵。

——他又不是只有一个待嫁的女儿。

暂时有了主意,安国公见母亲时,心中烦躁便少了许多。

徐老夫人还是一口咬定,高僧算出来崔珏妨害纪明达的运道,正是温从阳旺她。

安国公试探着深问了两句,见母亲实不肯多说,他假做皱眉沉思,半晌方叹道:这可难办了。

有什么难办的?徐老夫人转着佛珠笑道,明达才是亲家太太的亲外孙女,温家绝没有不愿意的。至于崔家,既是你媳妇说的亲事,让她去退了就完了。

安国公并不与母亲多解释朝政时局,只道:太太也不好退。

徐老夫人面露不屑,才要再张口,安国公已起身告退:母亲请容儿子回去再与太太商议商议。

你是夫,她是妻,你倒还要看她的脸色。徐老夫人抱怨,这儿女亲事,家家都是当父亲的说了算,你父亲在的日子,也是他做主给你娶的媳妇,怎么到了你这,竟全听你媳妇的了?

安国公心里又烦起来,说一句:那也是儿子看了也好,又回过老太太,才告诉媒人让崔家下的定!

被儿子顶回来,徐老太太胸口发闷,一股火瞬时冲上心口。可明达的亲事要紧。她把佛珠一握,自觉忍了这口气,说道:那快找你太太去吧!

安国公没再说什么,行了礼退出去。

再冒雨回到正院,他扯掉蓑衣丢给丫鬟,只与温夫人叹说:老太太定要明达嫁温家,我也说不动。

看见他的眼神,温夫人便知他根本没尽力劝。

她心里自是疑惑——难道老爷竟舍得对崔珏撒手了?面上却没多动一根眉毛,只无奈叹道:那退亲的事,少不得也请老爷操心——

我看,倒不必退。安国公笑了一笑。

这、这——

温夫人昨日便想过以纪明达的妹妹替嫁的主意,今日安国公回来前,更是已将所有可能都考虑到,是以一听这话,她不必多想便明白了。但她只作震惊问:老爷的意思难道是——

都是纪家的女儿,不分高低,安国公笑道,明达嫁得温家,三丫头……二丫头便嫁不得崔珏么?

温夫人还是怔了片刻。

是啊,连老爷都清楚,都是纪家的女儿……明德担不起和崔珏的婚事,明遥却是合适的。

可她从前为孩子们打算亲事时,竟分毫没想过明遥也嫁得崔珏。她只想着,崔珏为人肃直,是难得一遇的杰才,崔家从开国来便是钟鼎之家,又竟人口简单,崔宅里只住着他和他兄嫂一家,上无婆母要侍奉,下亦无姬妾要容忍,以明达的倔脾气,嫁去都几乎不必受一点气。崔家内事也少,且有崔瑜之妻掌管家事,明达若不愿操劳,只需安详清福。

这样好的亲事,今日之前,她从没想过明遥。

明达说得不错。

她是偏心得很。

被安国公牵着手回内室,温夫人没有尝试挣脱。

她低着头,看脚下织金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叹说:我明日就叫崔珏来,和他说换嫁明遥,看能不能成吧。

安国公却没立刻应声道谢。

他想看夫人的神色,偏只能看见半个侧脸。

在心中掂量一回,他笑问:这竟成了姊妹换亲了?是不是说出去不大好听?

斜睨他一眼,温夫人也笑,问:难道姐姐抢了妹妹的亲事很好听吗?

咳嗽一声,安国公移开眼神,没答话。

温夫人坐到床边,顺势松开他的手, 笑道:我知道老爷想让明德嫁。老爷若决心如此,我也不说什么,尽力办就是。可也请老爷想想,明遥比明德年长,崔珏的年纪又在十八了,婚事不好再拖,只怕最迟明春就要办成。长幼有序,咱们家本就要先办明达的亲事,再赶着嫁了明德,剩下明遥在家里,不但于她的名声有碍,外人又岂不多想?连办两桩亲事,家里未免忙乱,一时半会又上哪去寻一个配得上纪家和明遥的人?叫人打听出内情,才是真丢大了人呢。

她又说:何况崔珏还未必愿意换人呢!明摆着的事:老爷只需把偏到天边的心收回来些,就知道和他提谁更好成了。

这话入情入理,着实无可辩驳。何况她若不情愿,换人之事只怕决不能成。

安国公便向夫人身边坐下,笑道:我只是随口一句,也是担心,还是太太想得周全。

说这话,他又握住了温夫人的手,身体也凑近了。

放在平日,温夫人也就顺从了他,可今日她着实没这个心情,且当真有正事。

推开安国公,她起身笑道:明日就要叫崔珏了,我得赶紧去和明遥知会一声,免得咱们自家出差错。

安国公只得松开她:辛苦夫人。

窗外风雨仍急。

镜月银月等捧了蓑衣斗笠进来,服侍温夫人穿戴,屋外廊下也有婆子举好大伞等待。

屋里屋外又忙起来,全绕着温夫人。安国公坐不大住,也走到温夫人身边,说:我同夫人一起去吧。

别!温夫人才不想他又挑刺教训明遥,忙笑说,老爷明日还要上衙门呢,已经冒雨回来又去了老太太那,再冻一次,染了风寒怎么办?我去就是了。

安国公很受用夫人的体贴,便笑道:夫人到那喝碗姜汤。

戴好蓑笠,温夫人没再回头看他,直接走入雨中伞下。

……

熙和院,纪明遥正努力安慰青霜:花枝便不离树,那花也早晚会落,何况都折下来了?又没全落,上面还有许多呢!还能看。且花瓶也没碎。你真过不去,等明儿天晴,再给我剪一支就完了。

那是温大爷折给姑娘的,青霜憋着泪,怎么一样呢?

她又反省:我早该想着的,上午的云就厚,就该下午下雨,我该早些把花瓶挪进来——

好了好了!纪明遥忙笑道,你真事事全料到,该去朝堂司天监,还在家里做什么丫头!

旁边碧月等都笑了,都和青霜说:姑娘为哄你都说笑话了,还不快好了!还要姑娘怎么样?

纪明遥一笑,没反驳说她没说笑话。

青霜到底没忍住,掉了几滴泪:明儿我就让人找温大爷,替我赔罪,请温大爷再折一支给姑娘。

纪明遥想说大可不必,她真的不在乎屋里摆的花是不是温从阳摘的,实际上她更信赖丫鬟们的审美……但想到已经快过定了,她该表现得对温从阳更看重,便没阻拦,只说:你找人去记得拿屋里的银子,不许拿自己的体己钱,不然,我才要罚你。

她屋里碧月是一等丫头,领一两银子的月例,余下春涧四个都只领一吊钱。虽然安国公府给下人的福利不差,她们都不缺钱,但她不能让熙和院的人花辛苦挣的钱去干这种事。

青霜忙要再求姑娘,外头婆子急急敲门,说:太太来看姑娘了!

纪明遥忙从床上下来,青霜也顾不得别的了,忙给姑娘找鞋,又忙问:

这个天儿太太怎么来了?!

自然没人回答她。

纪明遥拖拉着一只鞋走出卧房,温夫人正从外面进来。一眼扫见她鬓发散乱,还没穿大衣服,温夫人便笑:好个懒丫头!难道午觉睡到这会子?可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吃晚饭了!

太太知道,雨声最催人困的。纪明遥弯腰把鞋提上,笑把温夫人往东屋请,我床上乱,太太别看了,先让她们收拾。

你呀!温夫人擦了手,戳一下她的额头,吩咐碧月,还不快给你姑娘穿好衣裳?还是叫她披着被子和我说话?

纪明遥穿好衣服,简单梳顺头发挽了个纂儿,温夫人已经喝完一碗姜茶,又叫纪明遥也喝一碗驱寒。

下了雨的确天凉,纪明遥又比谁都更怕她自己生病,她接过碗,眉头都没皱,就一口喝了个干净。

她喝得爽快,温夫人看得心里也爽快。

纪明遥放下碗,她探身给她擦嘴角,到底没直接把事说出口,而是笑问:想好晚上吃什么了没有?

中午吃多了,太太若没来,我本想着随便吃两口就罢了,晚上好睡觉。纪明遥笑道,可太太既来了,我请太太和我一起吃饭,咱们热闹,又是下雨天,不如吃锅子吧!

这主意好,我也正想这一口吃呢!温夫人忙命人去厨房传话,快备齐我和二姑娘爱吃的菜色,各样鲜肉鲜蔬家里有的都要,汤就要鸡酸汤底,开胃,多加些菌子,再去把我去年酿的葡萄酒拿一瓶来!

纪明遥摸了摸肚子,觉得她好像是有点饿了。

她平常睡得早,戌初三刻(晚上七点四十五)之前必会上床,最多再在床上玩一两刻钟就睡,而安国公府吃晚饭的时间在下午五到六点。为减轻肠胃负担,也是为保证睡眠质量,她一直秉持早吃饱、午吃好、晚吃少的饮食理念,晚饭最多吃五分饱。

今天是特殊情况。

太太冒雨过来,必有大事要说。除了婚事,她身上还能有什么大事?说起婚事,只怕一时半刻说不完,看太太的样子又不好开口,不如一起吃饱饭,再喝点酒,吃完就好说了。

铜锅一烧,涮菜很快也摆了堂屋满桌子。

蘸料调好,葡萄酒倒进几乎透明的水晶杯里,纪明遥和温夫人挨着坐下,默契地先好好吃饭。

阴凉的春雨夜里,一口酸汤羊肉下肚,温夫人觉得浑身都通透了。

饱餐一顿,她就在纪明遥屋里洗漱换衣服。

两人都披着头发,穿着里衣,外面披一件斗篷,并排坐在床边泡脚,两边各有一个丫鬟拿着烘香的湿润棉巾给她们擦头发,好去了锅子的味儿。

卧房里只剩两三个心腹人。

明遥……揽过纪明遥的肩膀,仔细盯着她的神色,温夫人斟酌再四,还是以小心郑重的态度,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开门见山,轻轻问道,不叫你嫁从阳了,叫你嫁更好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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